山河日月,六合八荒。
执剑欺天,乾坤颠覆。
顾修缘回到禅房,将山河剑搁于膝前,仔细端详着这八个字。
修长而有力的指尖摩挲着古篆铭文,尝试通过指腹间的触感沉浸其中,领悟那些被隐藏的信息。
寺庙里清风吹拂,从窗台而过,拂动了顾修缘鬓发刘海,也似流水般淌过剑身。
莫瞧此剑漆黑粗犷,布满铁锈,风过时却响起一阵低沉的嘶吼声,好似潜龙作响,将唤雷霆,剑身上流转着一丝猩红暗光,彰显不凡自身之处。
“你真的没有认错人吗?”顾修缘低声轻问,但未有回应。
“剑怎么会说话呢?除非其中蕴养着剑灵。”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接着他的话,以略带调笑的口吻语气回应道。
顾修缘抬头看向来者,却见一袭湛蓝色的道袍映入眼帘。
那身道袍俊逸潇洒,外绣周天星斗,内藏隐隐暗纹,为日月之形,一瞧就知是燕国的道家修士宇幻儿。
面如美玉的道家姑娘一袭男装,梳着发髻,以玉簪贯之,头戴素白色泽的长冠,也很难遮掩住自身的美貌。
眸似月,眉如黛,瑶鼻樱唇,标准的美人瓜子脸,望之乃是十八岁的妙龄少女,但其实已经有五百多岁了。
“你好。”乍见此人,顾修缘想了想,用最不犯错的口吻称呼道。
“你也好。”宇幻儿轻轻一摆袖口,顿时间放在墙角高柜中的黄色蒲团自行飞出,停在了她的脚下。
旋即她盘坐于蒲团上,与顾修缘两人齐眉对视。
宇幻儿看向他膝前模样不甚美观的重剑,好奇问道:“这就是济癫大师留给你的东西?初看像是个巨型的烧火棍,但再一感受,却是杀意内敛,煞气萦绕,为不祥之物。”
“这是欺天教主的剑。”顾修缘也懒得遮掩,将原委如实告之。
“山河剑?所以,你其实是欺天教主?”宇幻儿性情聪慧,瞬间便猜到。
顾修缘低头凝视着剑,摇着头,“我不确定,但好像也没有别的答案了,姑且认为我是吧。”
“我没见过山河剑,但知道他确实有一柄这样的命宝做武器,欺天教主闻名于世的时候,我才刚拜入师门,于长白山的天池里苦修,两耳不闻红尘事,一心只修长生功,待我有所小成时,世间早已天翻地覆,大周覆灭,七国出,欺天教主也飞升而去了。”
宇幻儿的意思是,她也不能断定这就是山河剑,如果修愚大师没说谎,济癫大师不是在耍人,那他就是无可置疑的欺天教主。
“宇姑娘活了很久?”顾修缘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五百岁而已,在道家修士里不算什么,活得长,是道家最显著的标志,所以经常会被人说是乌龟。”宇幻儿点点头,唇角绽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那还真是……挺意外的。”绝云宫虽然也拜三清,但归根结底属于剑修,剑修是例外的存在,不在诸子百家之间,顾修缘关于修行界的知识全部来源于绝云宫,真正知晓的东西不算多。
“那以宇姑娘的认知,欺天教主算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吗?”顾修缘问。
“当然,且不说欺天教那些人戏耍苍生,为了自己一时的快乐不择手段,就欺天教主谋划覆灭大周朝一时,大恶人三字就摘除不掉了,当然了,你记忆早已遗忘,在我看来哪怕你是欺天教主,也是他的第二世了,他作的恶,要你来偿还,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
宇幻儿很同情顾修缘,身为心痴已是不易,还得知自己曾是天下闻名的大恶人欺天教主,换作是自己,恐怕也得郁闷个好几天。
“前世今生吗?”顾修缘没有试过往这个方向去想。
“欺天教主早已飞升至天上,不知去了哪一方天庭,不做仙人,却又以心痴身份现世,成了你,说是前世今生,有何不妥。不论前世做了多少孽,顾修缘你今生多做好事就行。”
顾修缘凝视着宇幻儿的清眸玉颜,不由得释然一笑,“多谢,你这番话倒是让我醒悟过来,前尘往事何必计较太多,现在的我是顾修缘,而不是欺天教主。”
“小事罢了,小道我虽然修为一般,但五百年的光阴之中,也见识过不少人,人们总是因为过去的错误而画地为牢,将自己圈在其中,不敢踏出一步,于是蹉跎一生,临终方才悔悟,其实人生一世何其之短,千年万年,于天地而言,也只是眨眼瞬息,沉湎于过往,而耽误了未来的良辰美景,殊为不智。”
闻言,顾修缘点点头,叹道:“欺天教主就欺天教主吧,知道自己是谁,总好过搞不清自己是谁,一辈子陷入迷茫之中。”
“说起来,小道更好奇心痴的你。”瞧着气氛还算不错,宇幻儿开口见山,问起自己真正关心的话题。
“好奇心痴?”顾修缘眨着眼睛,不解的问,会有人对心痴好奇吗?难道不都是想把心痴当真一种特殊的天才地宝炼化了?
“心痴是很稀有罕见的存在,小道活了五百年,只听闻不曾见,据说每个心痴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特幻觉,他们被各自的幻觉困扰,分不清真假,这才显得疯疯癫癫的,所以我对你的幻觉很感兴趣。”
宇幻儿想起她与顾修缘第一次碰面时,见识到的血肉麻将脸,甚觉有趣,“不知你的幻觉是什么样子的?”
难得有人对自己的幻觉感兴趣,顾修缘回想了一下,娓娓道来:“我的幻觉乃是一个宗门,叫心法宗,所见之人皆是我的师弟师妹。”
“心法宗?这个名字暗指内心啊。”宇幻儿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不过是幻觉里胡诌的一个名字罢了,难道还另有深意不成。”顾修缘苦笑自嘲道,心痴身份被封印,他便不再将心法宗的师弟师妹们视为真实的存在。
“以小道之所见,心痴的幻觉不该是胡说乱诌的,应是遵循某种规律,我以前听师父说,他曾见过一个心痴,幻觉乃是一个村寨的人,他是村中的小辈。幻觉的村寨里不仅有他的父母,还有各种亲戚叔辈,各色人等,偶尔也有商旅入村歇息,甚至还有一部完整的村史,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
“而你提及自己的幻觉是一个师门,所以瞧见的人也遵循这个独特的规律,不知可否详细说下你的那些师弟师妹们呢?”
宇幻儿轻启润泽樱唇,请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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