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公司开始完全没有业务。马凯百无聊赖。转眼过了两三个月的混乱期。事情发生了很多变化。
唐丽德也离职了,去了大老板的新公司。就叫这个公司格林吧。有一些原来的研发老总,带着人也去了格林。
大老板应该是早有准备。05年呢,手机的研发还是一个相当有难度的工作。要基于飞思卡尔,或者是德州仪器的芯片开发。洋品牌在这个领域占据着绝对优势。国内能做自主研发的公司也就那么几家。大老板在前东家一战成名的几个机型,最早期的一两个,其实是从韩国买的打包设计方案。等到赚钱了之后,才真正开始广招研发。不过,因为大老板是工科出身,在研发上的投入,确实是真金白银的。
他可能带走了三分之一的中层开发工程师。哪怕是一个运转正常的国产手机公司,在当年,一部机器从立项,到上市,都要9个月左右的时间。但05年的3月份,大老板的新公司刚成立,就宣布五一假期之前会有三款手机上市。
这还是在缺少高层领导的情况下。
前公司的高层领导,大多数没有选择去格林。
譬如江总,已经在深圳开始创业。据说是大伟,南京那个和老阚铁杆的国包,联合了几个国保,给江总投了2000万。他们准备做自主的手机品牌。前公司研发一个本部的总经理,带了一整个团队,跟了江总。其实他们当时的研发实力,可能比大老板的还要强。再加上跟着江总的一些采购、计划、生产。江总的团队应该是最豪华的。
这里可能要说明一下,国产的手机行业约定俗成的一些称呼。可能是这个行业节奏一直很快,所有的名词能够简化就尽量简化。譬如,采购工程师,就是采购。我是一个干采购的。我是售后。我是生产。我是项目。很多现场会,自我介绍,这样一说,大家都明白了职能。有问题也好问,譬如:“项目来说一下,排期这里为什么会延误?”
更熟一点,需要单对单交流的时候,一般互称“工”,譬如马凯,哪怕是策略部的,是一个文字性选手,也常年被称为“马工”。尤其在总部层面,研发、生产的人员占比是极高的,这样称呼,也就是一个手机公司重视技术的缩影。
再说到老阚,他去了集团另一个手机子品牌之后,很快站住了脚。那边本来是一个欧洲品牌,在中国业务开展地极其不顺利,以被收购的方式,退出了中国。
不顺利地原因,官方的说法是欧洲人不太适应中国市场。其实是不适应中国制造业的拼劲和复杂性,换言之是廉价和鸡贼。
就像集团,大概到04年才开始实施表面上的双休制。这还是因为加入 WTO 后,为了拿到沃尔玛的订单,才开始实行的。沃尔玛会审查供应商是否使用童工,是否以超出40小时工作制度来获取廉价劳动成本等等。集团的做法是,周六上班和平时加班不打卡,考勤工资表上就看不到任何记录。但这样,完全不妨碍超时生产。
而那个欧洲品牌呢,他们早就实现了35小时工作制。你可以选择周一到周五中间任何一个半天休假。这样做的结果是,很多坐办公室的员工常年逃班,如果被抓到了,也就是补个调休单。
反倒是销售被抓到的少。因为他们在外面跑,坐班的人都逃班了,哪有人去抓他们的考勤?
但他们大多没闲着。各路途径,从上到下,想着办法挣钱。马凯在杭州的时候,认识他们一个当地的售后,年纪轻轻全身名牌。马凯嘲笑他:
“你们售后比率这么高,反而你们效益好,奖金高啊。”
那位后来才和马凯说了真相。他们的故障率,很多都是自己做出来的。他们公司早期都是委托第三方公司来做售后,客户送修的故障机,由销售从各级代理处收回来,交给分公司的售后职员,再统一交给第三方公司维修好。按说,保修期内是公司出钱,保外故障是客户出钱,欧洲人可能觉得这个流程是没有什么利益漏洞可钻的。但他们给第三方结算的售后费用太高了,公司又不做严格的审核。于是,各种途径都出来了。
譬如,特别熟的一些经销商,他们合伙把保外维修做成保内维修,收了客户的维修费之后,再做一套维修凭证,让公司承担维修费用。
再比如,有些客户嫌维修费贵的时候,将他们介绍到非官方的维修点。其实这些维修点,大多还是官方第三方维修公司或者个人的连带关系。有些小件的物料,公司是允许损耗的,每次上报损耗的时候多报一点,囤的物料就够修几十部手机了。
售后尚且如此,其他部门更加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如此种种,欧洲品牌怎么能干得下去?
所以老阚决定去那边当总经理的时候,有些人是在看笑话的。“想压着林总一头,也不能去趟这个浑水吧。”
老阚没管这些。他风风火火地和全国各分公司说,他要轮巡一遍。东北是前欧洲品牌最复杂的区域,老阚第一站就选了那儿。据说,下了飞机,被三四个省的分总直接带去了饭店,说边吃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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