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机持剑赶到,揪住她的头发,立时又将她拖了进去。
“士衡先生,这婢女侍候我多年,还望你能留她一条性命!”
王氏不由得一声惊呼。
王氏陪嫁过来的贴身婢女中,有些年纪大的早被她恩放归家,去年又死了一个,只剩下这个雁儿了,故而十分替她担忧。
陆机并没有回答,只听得他高诵符咒,不多时功夫,里边就恢复了平静。
待到陆机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众人才敢上去查看。
只见陆机依旧是一幅镇定自若的样子,浑身上下纤尘不染,而作怪的侍女雁儿已经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一动不动,裙裾带血,形容凄惨,令人不忍卒观。
王氏一声悲呼,几欲昏死过去,卫恒马上派人将她扶下去安歇。
“雁儿她……”卫恒安顿好王氏后,满脸惊惧,担忧的向陆机问道。
“巨山兄放心,我已用符箓封住附身妖孽的灵魄,接下来只要找到妖怪的元身,将之斩杀就可以解救雁儿姑娘了。”
陆机说着,掐诀往自己双眼一抹。只见他双眼精光一闪,提剑飞身朝后院而去。
……
等卫恒等赶到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一株含苞待放的老梅树被齐根斩落在地,断口处不断有殷虹的鲜血汩汩流出。
……
被重新打扫过的书房里,卫恒正从侍女手中接过清茶,恭敬的捧与陆机。
经过这一事,卫恒对陆机自然更加敬重了。
“前儿我还说这凋零多年的老梅树今春怎么突然焕发生机,冒出来这么多花骨朵,原来竟是……”卫恒喝了几口热茶,心里依旧突突的,不禁有些后怕。
“幸而我们处置得早,不然等到这梅花盛开了,那位雁儿姑娘的性命也就保不住了。”陆机依旧是淡淡的语气,端起茶水轻轻吹了几下。
“这么说,以前种种,都是这花妖在作祟吗?”卫恒依旧不太放心。
“也不全是,当前成形的只有这一只,其他还未成气候的妖灵,我也都已经尽力驱散了。”
“那……寒宅应该从此得以安宁了吧?”卫恒关切的问道。
“目前应该已无大碍了,只是……”陆机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陆兄这是何意?难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直言的吗?!”卫恒想不到一向豁达的陆机竟然也会有话里有话的时候,不禁有些诧异。
“此事实在干系重大,小弟……”陆机竟有些吞吐起来。
“这里并无外人,还请陆兄直言不讳!”卫恒有些着急了。
“天象告变,国运有厄。”
良久,陆机才缓缓说出这么一句话。
“天象告变,国运有厄?!”卫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陆机作为钦天监的祭酒,平日的工作就是监察天象,卫恒知道从他口中说出这话时,意味着什么。
陆机沉默无言的点了点头。
“这……这可是惊天的大事……”卫恒声音有些发颤,他很想再要一杯茶水。
“难……难道……这和寒舍近期的异象也有关系么?……”
“太康五年二月辛丑,有妖星孛于东方,践五诸侯,出河洛北,至天市而按节徐行,随后蛰伏。历十二月,锋炎再贯紫薇宫中,率行轩辕、太微。太康六年二月丁卯,金火交会,太白败退,苍龙俱伏……已成荧惑守心之象。”
陆机并没有直接作答,而是喃喃念出了一长串星象记录。
“荧惑守心!”卫恒听得此话,如遭五雷轰顶。
卫恒虽不擅天文星象,但是“荧惑守心”如此重大,他自然也知道这一星象司宗妖孽,主岁成败,甚至意味着朝代更易,九五驾崩!
“巨山兄天机聪慧,想必已经不用我多言了……”陆机澄澈的声音里,竟有一丝不忍。
“贱内怀胎已十二月,难道……难道……”卫恒浑身震颤不已,汗水几乎要浸湿衣襟。
太康五年二月,他想起就是在一个望日,他和妻子王氏一起在后花园赏月,两人吟咏唱和,琴瑟和鸣,一时情难自禁……
那时东边有异常的星曜陨降?当时自己情迷神荡,他实在记不清太多的细节了。
“所以士衡兄今日前来,并不止为除妖……”
卫恒想要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可依旧震颤不止。他知道如果把这个消息告诉王氏,王氏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届时只有自己能给她支撑。
“嗯,陛下还授予一道密令。”陆机艰难的点了点头,事关自己的至交好友,实在让他为难。
“卿当助朕,诛除妖孽。兹事体大,密不可传。”陆机一字一顿的说道。
“臣……臣领旨……”卫恒早已伏拜在地,涕泪长流。
“巨山兄,陛下特意交代,令尊大人于国有拥立大功,此事私下处理就好,只要妖星除掉了,陛下定不会减免卫家的恩宠。”
陆机痛惜的扶起卫恒,安慰他道。
“陛下……陛下他不是常宣扬纲常礼法吗,怎么能因为星谶之说,就要求我们做出如此扼杀人伦之事!”
卫恒双眼含泪,有点激愤的说道。
“嘘!巨山慎言啊!”陆机紧张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妖星降世将天下大乱,此事实在是关系匪浅,陛下也是没有办法。”
“可是那毕竟是我的亲骨肉啊,他都还没出生,兴亡大事,与他有什么关系……士衡兄,你是天机妙人,你真的信这妖星之说吗……”卫恒紧紧攥住陆机的手。
“巨山兄,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况且你不知道,你们出城这段时间,洛阳城里还发生了许多怪事。”陆机携手拉卫恒坐下,郑重的说道。
“夏侯将军家有猫妖作祟,贾廷尉的一个小妾浑身长出了羽毛,王御史家的一头母猪竟然口吐人言,甚至连皇宫里的一位娘娘,也被恶灵缠身……这一切,都是因为妖星之故啊!”
“竟……竟有这等事……”卫恒有点欲哭无泪:“可是,这事我该如何向沐芸交代啊……”
“愚弟无能,不能替巨山兄分担。”陆机有点落寞的在卫恒肩上轻拍了几下。
“接下来就留给兄长自行处置吧,我会向陛下禀报妖星已经铲除,还请兄长不要有妇人之仁。”
陆机说着,轻嗐一口气,就要作辞,卫恒只得忍泪送至门口。
“巨山兄保重,千万记住,国运有厄,不能让妖星降世啊!”
陆机临走前再次郑重的执住卫恒的手,还不忘嘱咐道。
卫恒神情抑郁,眼角含泪,唯有默默无言的目送挚友离去。
……
等卫恒送完陆机回到房中,却发现身怀六甲的王氏早已泪流满面,跪在地上等候了。
看到卫恒进屋,王氏跪着迎了上去。“卫郎!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那陆机说的可是真的?”
卫恒望着哭的和个泪人儿一样的娇妻,点了点头,禁不住也抽噎起来。
“沐、沐芸……皇命难违啊,你先起来……听我说……”
“不、不!这是我们的孩子!你难道……你难道要听那个术士的话,杀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王氏固执的跪在地上,神情激动的哭诉道。
卫恒刚想拉她起来,宽慰几句,却只见王氏神情突变,捂着肚子痛苦的躺倒在地。
“卫、卫郎……不行了……痛、痛痛!…孩子、孩子要生了……”
王氏痛的浑身震颤,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在地上无助的挣扎着。
“这……这可怎么是好!快、快来人啊……夫人、夫人要临盆了!……”
卫恒望着痛作一团的王氏,急得手足无措,只得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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