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笑的更加狂放,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对风灵芝大咧咧的道:“这次来的倒是位君子,一开口就让人舒服。我听他咳嗽的厉害,实不忍他在雨中受冻,我这就打发他回去。”一边大声说话,一边用手轻轻一指,悄无声息的用天雷术在墙角偏僻处开了个洞,刚好能容风灵芝这种身材苗条的女孩爬出。他当然知道,外面这人千真万确是高手中的高手,否则,又怎会直等到人家自己咳嗽了,才知道人家就在门外?他只希望风灵芝真的已有体力从洞中逃出,逃的越远越好。
风灵芝见杨坚先想着救她,眼睛又湿润了,突然大声道:“杨坚,你过来!”
杨坚正要出门,听到风灵芝的声音很坚决,只好又转身回来,嘴里高声嘟囔道:“喂,有什么话不能等我回来再说?让一个病人在外面久候,显得我们多没礼貌。”
外面那人居然马上很客气的回应:“无妨!无妨!此处风景幽清,秋雨如倾,小站片刻,倒也怡情。”只这一句话里,又夹杂了许多声咳嗽。
风灵芝见杨坚态度越来越轻佻,眼神却分明很严肃,知道他是故意让人轻敌,稍觉放心了些,指了指面前空地,命令道:“坐下!我有话问你。”
杨坚挠了挠头,吐了口气,喃喃道:“我猜,你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中的高手。”一边说,一边还是坐了下来。
风灵芝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杨坚苦笑道:“我曾听人说,越是本事大的人,就越有脾气。而你绝对是我今夜遇见的最有脾气的人。”
风灵芝忍不住一笑,马上又板起脸道:“我这么丑,脾气又这么大,看来是把你委屈坏了哦。”说完,凝望着杨坚的眼睛,缓缓道:“我想问你的是,我们不过萍水相逢而已,你从路边救我时,可能是一时心软。现在你已知道,再要救我,就会有生命危险,况且我又丑又凶,你为何还不快走?”
杨坚一愣,倒真是回答不出,憋了片晌,又苦笑起来,叹道:“这可真是个好问题,我现在也很想知道答案。”吸了口气,续道:“无论如何,我觉得这些人对你做的太过了,他们若抓住你,看来是不惜杀人的。”
风灵芝认真问道:“可能我的确该死,活该被杀呢?”
杨坚脱口而出道:“不会!你绝不是那种人。”
风灵芝看着又快要哭了,却忍住,突然扑上前来抱住了杨坚的头,在杨坚的耳边慢慢说了句咒语,继而问道:“记住了吗?”杨坚只觉手中已被塞了一样东西,低头一看,那东西只有拇指大小,像个罩子,也像个鼎。
杨坚不明所以,只好道:“我的记性一向极好。”
风灵芝还是不肯松开杨坚的头,又贴着杨坚的耳朵轻轻道:“这是天地罩,危急时刻,念动咒语,可护住自己,也可罩住敌人。”
杨坚倒是听师父说过这件法宝,依稀记得是丹木国的宝物,不由好奇道:“既然如此,你又怎会……”
风灵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在他耳边急急道:“我是被人围攻,无暇放宝。你却不同。”说完,终于松开了杨坚。杨坚顿觉轻松,赶紧扭了扭脖子。
风灵芝见杨坚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禁“哼”了一声,狠狠道:“怎么没把你的脖子拧断呢?真是可惜。”继而又冷冰冰的道:“我的话问完了,你去吧。”
杨坚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高声道:“外面那位高、高手如果自己冻死了,可与我无关,只能怪你太过莫名其妙,啰里啰嗦!”话音刚落,他已大步走了出去。几乎在跨出门的同时,风灵芝看见一样东西从杨坚手里疾射而来,忙伸手接住,偷眼一看,却正是天地罩,不由眼圈一红,滴下了好大两颗眼泪。
杨坚大踏步出门,见雨势略小了些,一个瘦高的青衣人打着一把青伞,笔直的立在雨中,正在眺望远方。虽是半夜,也可看出青衣人的衣服、雨伞俱是质感华贵,头发更是一丝不苟,尽管一个人站在荒野大雨中,却有王孙公子的派头。见到杨坚出来,青衣人立即转身面对杨坚,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却见他约莫三十七八岁年纪,面容精致,肤色苍白的可怕,显然是真的有病。
杨坚一看到他,就觉得他刚才的客气并不是装作出来,应该是长久以来养成的教养和习惯。杨坚当然不想和这么有教养的人生死争斗,大声道:“一看你就是个讲道理的人。如果我和风姑娘给你道歉、求饶,能不能放过我们?”
青衣人淡淡道:“你本来就随时可以离开,她当然必须留下,”说着,又弯腰咳嗽了几声,接道:“留下性命。”
杨坚吃了一惊,奇道:“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就算对你做过什么错事,何至于要她性命?”
青衣人似乎也很吃惊,又上下看了杨坚几眼,奇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替她出头?”
杨坚一愣,只得又苦笑了起来,他自己都不记得片刻之间已经苦笑了几次,叹道:“我看到你,也很怕是我自己错了。杀人可是大事,像您这种人,一定有正当的理由喽?”
青衣人凝视着杨坚,眼光变得如刀锋般杀气逼人,冷冷道:“我叫风抱月,丹木国当今王子。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杀了我的母亲。你若觉得我杀她的理由还算足够,就请走吧。”
“啊?”杨坚张大了嘴巴,再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得转过身,缓缓离开。却忍不住又往屋内看了一眼,远远就见风灵芝盘腿坐在那里,脸上眼泪交织,已如泪人儿一般。
风抱月见杨坚越走越远,点了点头,颇为嘉许,又咳嗽了几声,一步一步往屋内走去。每走一步,他的眼睛里就添了几分仇恨,几分冷酷。
突然之间,杨坚觉得满天落下的不再是秋雨,全都是肃杀之气。他知道,所有的杀气都会在某个瞬间,袭向风灵芝。
风抱月走的很慢,他要确保自己足够冷静,清清楚楚的记下杀母仇人死前的每一丝表情、每一个眼神,以后可以时常回忆。
就在风抱月距离木门仅有一步之遥时,本已走开的杨坚突然挡在了门口,欢声叫道:“这件事,我终于想明白了!对不起,我真的不能让你现在杀她。”
风抱月低头弯腰,急剧咳嗽,若不是用手帕捂住嘴巴,定然已咳到了杨坚身上。当他平息下来,站直身体,盯着杨坚时,双眼早已化作两把尖刀,决然道:“我此时杀机已动,谁挡我,谁死。”
杨坚还是紧紧挡住门口,急速说道:“我是这样想的,若她真的杀了你母亲,以你的本事和势力,她一个女孩家逃得了今日,逃不了一世。可是,万一这其中有何误会,你此刻将她杀了,以后却发现杀错了,毕竟她也是你妹妹,就算是个普通人,想必你也会痛苦万分,那时就无可挽回了。人只有一条命,关于人命的事情,稳妥一点总是没错的。你看,我想的是不是特别明白?而你,现在却太冲动,你觉得呢?”
风抱月不再说话,转身就走,到了二十几步外,又转过来面对杨坚,面无表情的道:“我刚才恰好看见了你的绝尘剑,当真不错。若你的剑能胜过我,你说的就都是对的。”说着,一手持伞,一手从怀中取出一个棋盘来,棋盘似乎是磁铁做成,上面吸着满盘的棋子。
杨坚可不想就这样打起来,赶忙向风抱月走去,一边摇头,一边大声道:“你虽比我年龄大,但你的道理不对,对错岂能用输赢来决定?”
正说着,蓦然有一阵疾风袭来,绝非普通的秋风、夜风、冷风,却仿佛是由风儿凝成的飞箭一样,直刺眼睛。杨坚大惊之下意念急动,那柄木剑已及时横在了眼前,阻住了风箭。就在这一瞬间,风抱月已泼出了手中的棋盘,那一整盘的棋子到了空中,迎风而长,速即都变成了人形高的大石,急急转着圈,忽地就围住了杨坚。棋子大了多少倍,棋盘就随之增大多少,旋转着,严严实实遮住了杨坚头顶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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