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喃喃念叨,下意识道:“考虑事情之前,可取别人的立场来斟酌。大致亦如学士们所言,平心而论,易位而处?!”
“啪!”
张鹤龄轻拍手,赞道:“太子殿下当真机敏聪慧。没错,易位而处。这个易位而处,不单是让人考虑问题换位,更可从换位的角度来分辨他人的行为,做出自己的决定,再不是单纯的说一个善恶、好坏。其以管窥天,纵观全局,当如是!”
朱厚照站起身来,抱拳一礼:“朱厚照,谢舅舅教诲!”
他的礼倒也真诚,不是他喜欢被人教诲。平常时候那些学士,甚至于他的父皇母后的教诲他都嫌烦。哪来的喜欢。
但他毕竟聪慧,皇家的孩子亦是早熟,知他需要学习很多东西。可整日里指着他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可以做,这个该做,那个不该做,如此说教填鸭,哪有张鹤龄这样让他思考来的新奇。
“哈哈!”
张鹤龄也站了起来,轻轻托起朱厚照的身子,笑着道:“我是粗鄙之人,满京师都是如此说的。因而,我这粗鄙之人,可不敢言教,只能是说个小故事,聊以博太子一乐而已。”
朱厚照撇了撇嘴:“我可不乐!且舅舅说是别人言你粗鄙,自己当是不认为吧?!我也不这么认为,若是日后再有人说寿宁侯粗鄙,本宫当让他自己亲自来瞧瞧!”
张鹤龄不在意道:“无妨,别人如何想如何说不重要,有陛下在,有皇后在,有你太子在,他们拿我这个寿宁侯办法不多,最多也就是一些口舌罢了。即便真有不好之事发生,即便夺爵下狱,我也是张鹤龄,陛下的内弟,皇后的弟弟,太子的舅舅,有此在,何愁其他?”
“对,有我们在呢!”
朱厚照拍了拍小胸脯,这一会儿的他,似乎很有为自家舅舅当靠山的觉悟呢。
“那舅舅要多谢太子护佑了!”
“不妨事,不妨事,哈哈!”朱厚照笑的畅快,催促道:“刚舅舅不是说几个事吗?现在才说一个,再讲讲……”
这时,早已回到厅中的刘瑾,头上顿时有些冒汗,劝道:“太子,时辰不早,前头准备好了,该回宫了!”
他早就回来了,看寿宁侯和太子正说着故事讲着道理,他心里尽管急也不敢打扰。伺候了这位小主这么久,他太了解自家太子的习性了,是个兴起不能被打断的人。
但此时,他不能不劝,否则,他们回去真该遭殃了。
朱厚照拧了拧眉头,远远的看了看厅外,见天还亮着呢,他摆摆手:“不急,不急,左右已经两个多时辰,即便三个时辰也是无妨。”
“舅舅,再说一个,今日听舅舅说的这些,比起那些学士们说的倒也有趣。”
“我可比不了那些学士,他们哪个不是十年寒窗从千万学子中搏杀出来的人。中了进士当了官,再能到你的詹事府左右春坊,那又是多年的积累。可以说,他们是大明最顶尖的一批人。”
“确是如此,可他们学问好,归学问好,可讲的东西……”
朱厚照撇撇嘴,总是言这可为,这不可为,学问越好,越是让人难受呢。
“太子,刚我说的甚么?”
朱厚照疑惑,转瞬又似恍然道:“易位而处?”
“是啊,易位而处,那你怎就忘了呢?这里,或亦可易位而处!”
朱厚照闻言心中思索起来。
易位而处,若我是学士,我来教太子当如何……
张鹤龄笑道:“别想了,也快点回宫吧,回宫后慢慢想。”
朱厚照刚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头绪了,被打断顿时有些不满,道:“舅舅不干脆,怎说一半留一半!”
“哈哈,太子,只有自己领会的,才是自己的,刚臣所言,立场,你是太子,你自该有你太子的立场来考虑,即便换位,也该是用你太子的立场来换位他处。将来若是太子继位大统,当又是一个立场。
要是非要臣来说,只有一点,先抓住最核心关键的重点,再去考虑立场及换位其他。打个比方,你之前说的,感觉你的母后对我这个弟弟比对你这个儿子还要好……”
“就是比我好啊!”
朱厚照又有些不满了,不过,此时倒是没有了起初的那些怨气。
张鹤龄心里暗笑,总算说了一大通,不是没有用处的,小孩子再早熟,终归也不是城府高深之人。
于是张鹤龄趁势道:“先不说谁比谁好,咱们可以换位思忖一二。皇后是我的姐姐,是陛下的妻子,是太子你的母亲,更是天下万民的国母。不同关系立场中,她所做的事,自然有她不同的方式、意义。
终归只有一个目的,为了这些和她有关系之人能变的更好,或可言,我们需要什么,皇后尽可能的给我们什么。
你是她的独子,哪家母亲会不爱护家中独子。可你还是太子,未来是要继承大明江山的人,你需要的是学习,需要的是内心的强大,需要的是坚强和见识。比起把你整天呵护在深宫之中,哪种更有益?皇后娘娘尽管诸般不舍,她也只能忍痛,甚至于,还要多有训勉责罚,因为,她和陛下是你最亲近的人,别人不好说的话,只能他们说。”
看朱厚照似乎是听进去了,张鹤龄笑着继续道:“而我这个寿宁侯就不一样了,因为皇后的原因,我张家封了侯,可满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这样的外戚,不受人待见。不论好坏,除了陛下、皇后和太子你,无人会帮我们。我和你二舅也是不成器,屡屡犯错,皇后呢,只能一次次的帮我们,因为,除了她和陛下,满天下,无人能帮,也无人会帮!”
“舅舅,你真可怜?”
朱厚照想了想,确实有理,不得不有些同情道。
“哈哈,我哪里可怜?我可是大明侯爵,不论他们出于何种立场来看待我们,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们只有羡慕的份儿。再者,我可以嚣张跋扈,只要不犯不赦之罪,别人最多说外戚本就如此,不足为奇。而他们呢?可为?”
不得不说,朱厚照被张鹤龄的自我解读给说的一愣,嘀咕道:“舅舅,你这解释真是……够清奇……”
“好了,今日到此为止,太子早点回宫吧。若是改日有暇,咱们甥舅再讲故事,再叙!”
“好吧!”
朱厚照又看了天色,确实不早了,只能回宫了。
一行人从厅内出来,再到府前,张鹤龄送出门外,看着一群宫中侍卫簇拥着朱厚照离去,这才转身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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