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安心坐下继续喝茶。
邓源出了门,见那少年和女子还未走远,少年似乎还在生气,女子正在一旁劝解。快走几步,高声叫道:“小兄弟,”想想不妥,遂改口:“兄台。”想想还是不妥,有心叫“小友”,又怕失礼索性追过去直接拍肩膀。
少年一扭头,见是方才在书店买书的秀才,怒气稍敛,一拱手道:“足下是?”
邓源回礼:“在下邓源,晋省人,在此地客居读书。方才见足下谈吐不凡,心生仰慕,有意交个朋友,不是是否唐突?”他现学现卖,觉得“足下”二字简直合适极了。
邓源穿戴着秀才的襕衫方巾,这便是绝好的身份证明,故而那少年并不太戒备,说:“晚生归庄,昆山本地人。”抬手向身旁的女子示意:“这是家姐。”邓源吓了一跳,对方这么客气,居然自称“晚生”。却不知读书人言语上的礼节分明,学童见了秀才,便要自称晚生。
那女子却并不行万福,而是如其弟一般拱手:“我叫归雨宁。”邓源这才打量了一下女子,只见她身材高挑,面容白皙,细眉凤眼,穿一件淡青色竖领的大襟窄袖长衫,加上鹅黄马面裙,清新素雅,落落大方,既有吴地女子常见的柔媚,又多出三分英气。不觉多看了几眼,忽然脸一红,赶紧低头回礼。
他匆匆从书店追出来,倒真不是见色起意。他是追着这少年出来的。作为一名冒牌秀才,要参加明年的乡试,他最头疼的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提升文学素养。方才这少年在楼上的一句话,信息量很大。别人既然请他做枪手,说明有才;他愤而拒绝,说明有德。这样德才兼备的好少年,正是邓源迫切要攀的高枝儿,可以白嫖不少知识。所谓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就是这个道理。
至于怕不怕被人发现自己不学无术的老底···为什么要结交少年?就是因为相对安全嘛,少年人毕竟相对单纯。
但话说回来,这俩人的姓氏倒是少见。在穿越之前,邓源只听说过四个姓归的:金庸先生笔下的归辛树一家人,外加震川先生归有光。
等等,归有光···好像就是昆山人?
便试探着问道:“二位姓归,与震川先生···”
归庄一脸自豪:“惭愧,正是小弟曾祖。”
邓源觉得自己汗毛孔又在炸裂。
眼前这姐弟俩,赫然竟是归有光的曾孙和曾孙女···震川先生眼下自然已经不在人世,不知这姐弟二人有没有在项脊轩读过书···
邓源抹了一把脸,笑道:“不意在此地偶遇一代文宗之后,幸何如之。不如到茶馆坐坐,叙谈叙谈?”
归庄毕竟年少,被邓源轻飘飘一句吹捧,便有些不知南北,正要说话,归雨宁忙道:“初次见面,不好叨扰。今日我姐弟本是出来采买纸墨,却被方才那书店老板耽搁不少时间,正要去办正事,先生盛情,咱们改日再约吧。”
这就是敷衍了。虽然互通了姓名,但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微信的年代,下次是什么时候?
但也不能太上赶着,否则便显得居心不良,便说:“那改日我去府上拜访吧。”这在大学营销课程里学过,叫做“留钩子”,为下次再联系做铺垫。
归庄这回爽快地答应:“好啊,我家住在宣化里。”
归雨宁似乎想说什么,但止住了,三人匆匆作别。
邓源回到书肆,见陈伯正探着脑袋往外看,没好气地说:“您老瞅什么呢?”
陈伯咧着缺牙的嘴一笑:“看上那家女娃了?”
邓源尴尬:“哪有,我是想和那少年交个朋友。”
陈伯瞪大眼睛:“原来你好这口?”
邓源腾地一下脸又红了:“小点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见那少年学问很好,想认识一下,以后多向人家请教文章。”
陈伯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大掌柜看着也没什么毛病啊,他儿子也不至于···”见邓源神色不好,忙住了口。又问:“那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邓源一撇嘴:“人家有事。”
陈伯笑道:“本地士子多有些傲气,初次见面,不深交,正常。”
邓源纠正:“那位归公子还好,主要是他姐姐有些防备心。”
陈伯问:“是宣化里的归氏?”
邓源点点头。
陈伯笑道:“满县里都说,宣化里归氏家风很好,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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