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爷话,小妇人夫家姓林,您叫我林家的就行。”
“林家···大嫂!以后便叫你林嫂吧。”
“成,老爷怎么叫都成。”
陈伯见邓源没有异议,便对林嫂吩咐道:“先试两天厨,你给老爷做几样拿手的。厨房收拾一下,缺什么就去买,回头列个单子我给你报销。”
邓源正惊异于“报销”这个词久远的生命力,林嫂已爽朗地应下来:“行嘞,陈伯您就瞧好吧。老爷爱吃什么?可有忌口?”
“不吃香菜。”
“好嘞。”林嫂的胖脸上笑容凝固,小声嘀咕:“香菜多香啊。”
邓源没有理会,转向陈伯:“车雇来没?”
陈伯一指:“在门外。”
“现在出发吗?”
陈伯看看天:“也好,早去早回。”
两人出了门,邓源低声问:“就把林嫂自己留在家里?”
陈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她要收拾厨房。”
好吧,姑且理解为民风淳朴。
马车上了官道向东徐行,没多久便看到了昆山的城墙。
怪不得昨夜周升说去昆山时语气那么淡然,原来真的很近。
靠近城门时,忽然城里奔出两匹健马。一前一后,从邓源马车边掠过。
路边行人无不侧目,邓源好奇地问:“那两位是什么人?”鲜衣怒马的恶少,穿越者经典桥段终于被自己遇上了。
陈伯嘿嘿一笑:“顾家的两位小公子。”
“是大户人家吗?”
陈伯很意外:“你不知道顾家?”
邓源心知不妙,自己漏掉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大脑飞速运转,回忆和另一个邓源短暂相处期间他提到过的人事物,是谁,是谁,谁···大户人家,还得是人尽皆知···看陈伯这反应,应该是默认所有人都知道的···难道是皇帝家亲戚?不对啊,皇帝姓朱啊。皇后家?也不是,皇后姓周啊···
再往下排排,宰相?啊呸,这年代哪有宰相,都内阁了,对,内阁!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邓源的思路从晋省高原转到京师紫禁城然后回到昆山,从容笑道:“顾老相国家的二位公子?”
“对呗,”陈伯点点头,抖了抖缰绳,安慰了一下受惊的辕马。“顾老相国去年坏了事,听说朝里有大官告他的状,新皇帝要追究他以往干的那些个破事,顾家花了不少银子打点,才免了牢狱之灾。但俩孙子还是这么招摇,啧啧,唉。”
邓源又是一阵惭愧——方才下意识以为是顾首辅的儿子,闹了半天原来是孙子啊。也对,据说顾老头儿快八十了,方才那二位青春年少,年龄上看,做孙子正合适。
这位老相国顾秉谦之所以会被另一个邓源特意提及,绝非因为他是苏州名人和前内阁首辅,而是因其“庸劣无耻”的仕林骂名。
邓源对老家伙早年的事迹并不清楚,只知道他还不是内阁首辅的时候,曾带着自己年幼的儿子去拜见大名鼎鼎的九千岁魏忠贤,说:“本想认您当干爹,又怕你嫌弃我年纪大,特意让我儿子认您做干爷爷。”当年顾老头儿已经七十多了,而魏忠贤比他小十八岁。那几年天启皇帝在位,魏忠贤权势滔天,巴结奉承者不计其数。但顾老头硬是玩出了花,一举成名,跻身阉党顶级俱乐部,同时也让清流仕子见识到了无耻的新境界。
假如无耻也有段位,邓源愿称其为星耀——认一个比自己年纪小十八岁的太监做干爹,这是伦理的双重沦陷。
也正应了那句古话,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因有孩子他干爷爷护持,顾大人顺利登上了首辅宝座,成为天下文官之首。而作为回报,他对那些反对九千岁的人施以无情铁拳。“凡倾害忠直,皆秉谦票拟”,“秉谦票拟,事事徇忠贤指”,俨然就是九千岁的形象代言人。
当然,夜路走多了,终究会遇到鬼。蜜月期过后,九千岁和代言人会偶有争执,顾秉谦感受到伴太监同样如伴虎的压力,便告老还乡,反而因此侥幸地躲过了天启皇帝驾崩、魏忠贤倒台后的第一轮清算。不过继任的崇祯皇帝终究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去年追论阉党,顾秉谦遭到弹劾,定了三年有期徒刑,后来花钱自赎为民,勉强买来个安稳太平。
不过,瞧方才那两位太监曾孙的模样儿,顾家想要真正安稳太平,怕是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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