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融入湍流中开始,万亦的身躯就被消磨了。
具体每秒间能消磨掉多少个万亦,他自己也无心去细数,这些事情就交给后方哪些有心思的万亦吧。
只是可以知道的是,在以太海湍流中穿梭,比当初直面智械时候被瞬间造成的大量伤势还要严重。
当初那次久违地让万亦大脑宕机的疼痛,使得他的情绪短暂地失控了。
但自那之后,万亦的阈值提高了许多,具体到了什么地步,他自己也已经不知道了。
大量的分身不断地重叠在身上,万亦的身影逆流而上,身上不断地伸出其他万亦的四肢腿脚,脸上时不时多出额外的五官,但又是转瞬即逝。
穿梭看起来很漫长,但其实很短暂。
万亦破开水面,眼前出现的赫然便是那片曾来过一次的红色世界。
一条鲜艳的飘带浮于半空,万亦再度落在了这个以太海中为数不多的落脚点上。
“闯进来了。”万亦道。
眼前的画面千篇一律,万亦拿出照相机拍了张照留作纪念,然后慢悠悠地收起来。
“我也在想,你差不多也该来了,外界的阻碍已经拖延不了你的步伐。”模糊的声音响起,万亦回过头,看到了雷萨丁。
依旧是好似烧焦尸体的模样,手脚已经不在,身躯倒悬如倒十字架。
站在这里,万亦也能看得更清楚,他的姿态。
他身后有着若隐若现的红色丝线收束而来,这些丝线的来源便是下方那喧嚣的海水。
“安排了这么多真是辛苦了,只是可惜都是些蹩脚戏码。”万亦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你来到这里是要做什么呢?”雷萨丁问道。
万亦想了想,道:“你觉得大家全是一点即燃的疯子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好的呢?”
“因为那更为贴近世界的真实,只有与混乱的本质同归于一,才得以融入永恒。”雷萨丁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你的真实来自于何处?”
“你来此的路上,应当已经见过了才是,完全破碎的背后,世界的真实一角,虚无的本质。”雷萨丁道。
“理智并非是人的必需品。祸人是新的更为贴近这种本质的生命,它们才该是未来人类的主要形态。只有如此,才能在混沌虚空中生存下去,不会再度因为一场滑稽的意外,而被卷入这场跨越了数不清岁月的破碎闹剧。”
“总之你似乎是认为你的行为正在帮助人类走在一条合适的进化道路上。”万亦总结了一下。
“我不会如此标榜自己,我可以肯定对于世人而言我就是个想拉整个世界陪葬的疯子。甚至,如今我自己都无法肯定我真的是否正确。”
“但你还是将该做的都实施下去了。”
“是啊,我曾在以太海中挣扎,直至放弃思考,若非时谱将她的最初以太转交给我,我甚至早就成为了这片大海的一部分。”
“从那之后我就在想,即使无法肯定我是对的还是错的,但我必须要选择一条路走下去。这是作为活下来的人所必须做到的。”
雷萨丁缓缓说道。
“那黄舜呢?”万亦问道,“为什么不帮他?”
“……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我也能想到,我大概是疯了。”雷萨丁发出一声叹息。
当初的救世四人小组,如今只剩下雷萨丁一人。
而其他三人的死,都和雷萨丁的行动有着无法分割的关系。
“但正因我要让人类步入迈向永恒混沌的进化,我也需要做出表率。在接过时谱的‘最初以太’时,我便已经承担起了这则使命。”
“渴望平庸与脆弱和平的执笔者啊,我们的路都并无错误,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有人在期盼着那份结局。”
“这份考卷我写了太久,思索了太久,而你在最后的命题作文上或许远比我回答得要精彩,只是,我不可能放弃莪的卷子。”
“交卷的时候了,让我们对答案吧。”
雷萨丁声音没有起伏地说着,只是语气中却难掩诙谐甚至是一丝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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