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悠扬，器乐萦绕。

虹色灯光铺设于整条街巷的每一处角落。

这里汇聚着霍莫司市所有能称之为上流的人士，他们或身着笔挺西装，或妆点名贵首饰。

街道中段，人流最为密集之处。

康奈莉的脸被灯光映得有些发红，她交叠两条长腿，落座在霍莫司市最为著名的海帕大剧院门廊处。

“如何？”

正在与她对话之人，是位梳着乡间绅士般齐整发型的男性，他看上去已趋于老年，一头褐发早遍布霜白，考究的深棕色夜礼服更将其衬得多了几分贵族气质。

“哈……那小鬼嘴里的话，十句里边得有八句半都是假的。”

康奈莉伸出一根纤长手指拨弄着头顶的酒红色发丝，双眼尽是困倦，如果不是身前放置着一杯散溢热气的醇香咖啡，她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就此睡过去。

“哦？”

老绅士饶有兴味的牵扯唇角，下巴上的银丝都因这动作稍稍起伏了些许。

“他是怎么描述‘血污’的？”

“编造了一个还算符合情理的故事，将那把枪陈述的格外平凡。”

“你有询问他从‘血污’处获得的能力吗？”

“没有，就算我问了，估计他也不可能全盘托出，不过……”

言及此处，康奈莉揉捻发丝的动作顿了顿，她迎着那位老绅士的视线沉吟片刻，随后缓缓开口。

“两个猜测。”

“那把枪在被‘召唤’之时，应该可以赋予他一定程度的强化效果，这效果包括反应速度，动态视力，或许还提高了基本的力量和敏捷。”

“当然，随着他与那柄燧发枪的磨合，与对历史和其赋予知识的解读，这种强化有可能会进一步提高。”

回想到在自己塑造的幻觉中，苏恩有条不紊举枪瞄准的身姿，康奈莉似对自己的话愈发认可，她略微点头后再度出声道。

“还有一点……我怀疑那把枪，是一只自生缚古魂灵的旧物。”

自打康奈莉开口时起，老绅士的表情便始终未有一丝波动，可就当话题被引向缚古魂灵这略显拗口的词汇时，他却将两只戴着鹿革手套的手掌交叉放在了下巴处。

“继续。”

“我的幻觉若非拥有相当程度的意志力，或被第三者以外力碰触及言语提醒，是绝不可能从内部突破的。”

“可他却只沉溺了二十分钟，便精准预判到了我所在的位置试图开枪射击。”

“这不是一件普通旧物能赋予的能力。”

街巷内的欢笑与交谈声充填了二人对话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老绅士微笑着颔首。

“谨慎，急智，懂得藏拙，优秀的年轻人……康奈莉，看来他并不相信你。”

酒红发色的女士并未立刻予以回应，她自顾自用瓷勺搅了搅澄澈的咖啡，直至那咖啡向上升腾的热气被微风吹散，略显懒散的声音这才经由康奈莉口中发出。

“接下来要怎么做？”

那位绅士装束的老者向后略微倾靠身体，他沉默了几秒，随即半笑着开口。

“观察，保护。”

“然后，在适当的时候，予以适当的考验。”

“康奈莉，我很期待……”

老绅士的右手按了按头顶的礼帽，他以附和年纪的速度缓慢起身，并向对侧的女士极富礼节的微微鞠躬。

但就在下一秒，在街巷内的欢笑与歌舞声中，那老绅士的身躯却陡然消失，就好像从一开始他便未曾到过此地一般！

持续着搅动咖啡的动作，康奈莉眼中的困倦稍有收敛。

对于那老者突兀消失的事实，她没有表现出半点吃惊。

半晌过后，仿佛对着空气呓语般的，康奈莉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开口道。

“我也是。”

…………

房门合拢，灯光暂熄，脚步声于此间稍稍停缓。

入夜的霍莫司市城郊有着旧工业时代下应有的昏暗，街道两旁虽数立着能够维系最低限度光亮的煤油灯，但其影响力着实有限。

苏恩伸手拉过一张旧木椅，他端坐在盥洗室的圆镜之前，在阴暗之中注视着那张呈现在镜面之中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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