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这种牢骚,杨开早已经听惯,寄人篱下自然不可能有当初当山大王来得痛快,但眼下这已成为他们谋生的根本之道。
既为生存,那就没有什么痛快可言。
他摸了摸脑袋,再次看向远方。
山口两侧的官军营地中,看不到半点火光。
杨开越看越觉得心中不踏实,早前已然探到,“关”字番号铁骑来援孙传庭,晚间已经进入官军营地。
领兵者正是七个月前,在南直隶五里桥、朱龙桥打得农民军闻“卢”色变的罪归祸首之一祖宽。
孙传庭正面凭着着六千余人,便已经四日三捷,此时再遇强援,会不会趁着晚间闯营士气低落之际,再来一次快袭?
他相信孙传庭有这样的胆气。
若是他没有记错,高迎祥马就要被捕了,那大哥和自己还有这些兄弟,还能有运气在这场生死的较量中生存下来吗?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
一个月前,杨开还是一名泯然众人的打工人。
毕业一年半,住着二十平米的出租屋,白天工作晚复习公考,半夜三点只是趴在桌小憩一会儿,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再醒来时,他便躺在尸堆中,占据了这位同样名叫杨开的年轻人的身体。
大抵是穿越的缘故,身得伤势皆已消失。
他获得了原主的记忆,同样弄清楚了这个时代的背景。
没有什么高大的身份,只是掺和在明末农民战争这个大熔炉在的一份子。
唯一与寻常人不同的是,他还有一个亲如父母的大哥可以依仗,起码不用担心受到同伴的欺凌。
不过,短短月余,猝不及防的两场大战,十多次随军出战的经历,让他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
“乱世之下,人如草芥。腐政之下,民不如蚁。”
而农民军队伍中,非嫡系没有地位,不受重用,只能当炮灰,杨开当先想要解决这个困境。
早前,他数次将自己对这场战争了解说与大哥听,让大哥报给高迎祥,现在看来还是有些效果的。
历史很快就会印证他的想法,届时他们这个小队伍就有机会走进众多掌盘人物的视野。
成为闯营嫡系指日可待。
他并非想着借助嫡系的身份苟且,而是嫡系能够招揽掌控更多的人马,这不仅仅是地位升,更会是他们活下去的重要资本。
枪杆子才能出政权,没人没马,他们就什么都不是。
想到这里,杨开也握紧了些腰还带着些血渍的马刀。
这段时间,他发现了,自己首先要学会抛弃的,在三百年后带过来的东西,就是仁慈。
整月下来,除了大哥身边的这群兄弟,唯有这把不知道吸食过多少人的鲜血的马刀,最能给他安全感。
沉思之中,大哥接下来的布置,杨开一个字没有听清。
杨太岁人粗,斗大的字不识几个,自从父母被官军逼粮逼死后,他便接过了爹娘的活儿,带着四个弟弟三个妹妹谋活计,多年颠簸下来,就剩下杨开一个。
杨开毕竟入行伍时年岁还小,性子较弱,一众兄弟们对他虽说也算不敬重,他倒也颇得兄弟们喜爱,就是近来的行动,与昔日比较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但这一切,都被紧张的战事很好地掩盖了下去,没有再众人之中引起太大的疑心。
“你大爷的,又在发什么呆,天亮后的布置你听清楚没有?”杨太岁说完话顺手给了杨开一个爆栗。
杨开捂着头,咧嘴一笑,脸的血渍泥污将他本该洋溢青春气息的和谐笑容破坏殆尽:
“大哥,我们冲的出去吗?”
“大爷的,我们掩护后方部队行动,难逃一场苦战,胜败自有天定,到时候打起来,你给我跟紧在队伍后面听到没有?”
杨开颇为乖巧地点了点头,眼神也变得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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