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宗泽来说他对朝廷之事已然死心,只想告老还乡,所以现在孙新造不造反无所谓。
他自然知道孙新并不像面前的赵望所以为的那般粗鄙无文,相反这一年他一直在观察孙新是如何经营登州监理会的,越是了解,越是惊讶,坦白说,他心中已经认定孙新这人绝对是个未来造反的头子,若是局势有变,此人定为妖孽。
然而说实话,之前他还挺喜欢孙新这个妖孽的,起码这厮手下的登州确实是百姓安乐,人人有奔头,而且百业兴旺。
对于孙新这样的豪强,宗泽本就没有什么办法去处置,而原本他即将告老更是对这事没有什么插手的念头。
直到孙新成立护保党之后,这一切都改变了。
看见孙新用雷霆手段整治掉监理会之中的地主大户建立了一個他说一不二的党派,宗泽越发的能感觉到自己和孙新的理念不同。
宗泽心里认为天下理想的方式应该是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而孙新却更下一层,他要团结的并不是能被称为士大夫的地主,而是那些只有小产业的富农和商人甚至是最底层的百姓。
这种区别在此时看来似乎不大,但是长久之后却是令人恐惧的。
宗泽的眼光很长远,他能看到随着孙新的监理会发展他们的工厂将会使得那些耕读传家的大地主们慢慢的被消失裂解,大地主们裂解后建立在这整个地主体系上的一套士大夫阶级以及儒家学者的生存空间也会随之消失。
君不见如今的监理会里头还有什么读书人的声音吗?
一个没有儒生的社会,宗泽想一想心中都觉得恐惧。
读书人讲究存亡续绝,可在孙新的登州往圣之绝学再也没有人提起。
而更令他感到害怕的是正是这样一个往圣绝学没有人提起的地方,百姓日子居然越过越好!
这说明什么?难不成儒家那一套东西全然是没有效用的吗?哪怕不用儒生治国,这国也可以国泰民安,百姓安乐?
越想宗泽越觉得恐惧。
看到这一层之后,他的天性和经历都使得他认为这样的组织不应该继续存在下去。
他并不想孙新死,但想试试改变孙新的行事作风,如果孙新能把互保党解散,那么一切都好说。
面前的赵望还在滔滔不绝的数落着那孙新的错处,说的几乎没有对的地方,但是宗泽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赵望你言之有理,而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咱们登州百姓富足,也出了许多豪杰之辈,我正想着招一些人授予编制,若是赵家有意之时不若便一道联手。”
赵望越听眼睛越亮,他们家在这登州之前也不过是个土豪地主而已,跟着孙新一起干工厂这两年才迅速崛起,可是却一直在官场之上缺乏认同。
赵德很长时间都不愿意和登州的衙门接触,只觉得要讨好那什么十里牌上的监理会就行了,因为对衙门关系的轻视使得他赵望都没有了用武之地,现在一方面孙新这次逼的他们赵家吐出好大一部分工厂股份,另一方面宗泽居然开口愿意让他们赵家在登州获得官面上的保护,这样一来岂不是使得自己在家族之中地位大增?
孙新回到十里牌后心中还想着宗泽跟他谈话时拂袖而去的样子,他能意识到宗泽和自己起了根本的理念上冲突,而且这种冲突难得调和,哪怕他从心底很尊重宗泽也不行。
“看来宗大人到底是和我这个反贼渐行渐远了。”
正在孙新自言自语之时见外头乐和急匆匆跑了过来。
“急急忙忙的是什么事情?”
乐和递过来一份告示:“你看这个。”
孙新展开那告示一看很快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怎么又要推举保正?这保正之事不是一向有大户把持的吗?关朝廷什么事情?”
告示上所写的事情是登州府宣告下辖的各地村庄都要重新推举保正的通知。
乐和点头说:“正是这个道理,原来按照大宋律法,这保正的确也是几年一换的,可是这种律法自俺记事之后从来就没实行过,向来是谁有了银钱势力便能够长长久久的做庄中保正。”
孙新皱眉思索,又问道:“现在咱们下辖监理会中,各个庄子的保正都是由咱监理会的监事兼任的吧?”
乐和点点头:“八成以上是,过去这庄中的保正是个挺要紧的名头,既能训练庄丁,又往往包税,只有大户才能干得,但是自从各庄都有了监理会之后,在有了监理会的庄子里这保正便只是个虚职了,谁爱做谁做。”
“也有过去大户做长保正的继续挂了个名头的,也有的便干脆谁选上监事便让保正的名头挂到了监事的头上的,总之已经是徒有虚名了。”
孙新瞬间明白,再仔细看一眼那通告,嘴角露出笑容。
“我就知道这宗泽不会放过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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