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飒的姐姐。”苏晓樯不由感叹。
“对不起啊,把你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赵吉娅一走,路明非整个人就耷拉了下来,哪还有半点刚刚和李薄天搏斗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苏晓樯一愣,接着她转过头看向路明非,他垂着脑袋,身子缩着,活像条淋了雨的流浪狗。
“李薄天是我先招惹的,轮得到你跟我说对不起吗?”
“如果不是我……如果我还是和第一次那样任他们……”
“路明非,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苏晓樯看着路明非,看着这个几次救下自己的男生,竟依旧是这样一副窝囊废的模样,突然感到有些火大。
“合着你第一次是故意被李薄天他们打成那样的?亏我还……你以为你忍他们让他们,他们就会放过你?就算他们真的放过你了,他们不会再去其他学校,找别人的麻烦?他们就是一群欠收拾的,你收拾他们一顿怎么了?”
被迫抬起脑袋的路明非看着面前的苏晓樯。
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她此时义愤填膺的模样也是美的。
“我没办法啊,万一出手重了,他们找到老师那边,老师又找到我叔叔婶婶家……哎,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那个金毛是死是活都不好说了……我可没你家的钞能力,事情要是闹大了,我就连个住的地方都没了。”
“你叔叔婶婶?你爸妈呢?他们不管你?”
“……我哪知道?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他们几面。跟个孤儿一样。”
啊这……满腔怒火的苏晓樯一下子没了气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从未想过路明非家是这么个情况。
路明非见苏晓樯没再发火,于是再次弯下腰,垂下脑袋。
苏晓樯没辙,只得又问道:
“那你……你叔叔婶婶呢?”
“我叔叔跟我差不多,我婶婶……跟你差不多,哦,不过没你漂亮。”
“你!”苏晓樯觉得这路明非真是欠打,自己刚刚消了气,他倒好,来了个得寸进尺。
路明非却是叹了口气。他不太想说他叔叔婶婶的情况,所以才故意这么开场。
“我叔叔……毕竟和我还是有血缘关系,一直尽可能的照顾我。不过家里不归他做主,他再怎么尽可能,也顶多是少抽两包烟把省下来的私房钱分我点这种程度。至于我婶婶……只能说我是她的不幸,她也是我的不幸吧。也许不至于是想让我死掉,但如果我能消失在她的家庭里,她应该会很高兴。”
“所以我不想对那个金毛动手,我知道哪怕我打赢了也落不到多少好。他身上那一溜的名牌我还是认得的,就算没小天女你家那么有钱,要想法办我还是轻轻松松的。虽然吧……我现在成什么混血种了,能打了,但是……小天女你说的没错,我还是那个没出息的衰仔,我……我和你这样的人,是没法比的。”
路明非说完,安全屋里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苏晓樯默默地坐到了路明非的身边,屈起双腿,用手抱住。
她也学着路明非一样低头看着地板,白色瓷砖里映出他俩模糊的身影——都穿着脏兮兮的夏季校服,都低垂着脑袋,都没精打采。
至少在这一刻,他俩没什么不同吧。苏晓樯心里莫名其妙的想到。
于是,不知怎么鬼迷心窍的,她开始说起那个梦。
“你知道我家是有矿的对吧。”
“不是吧,这个时候都要炫富?”
路明非刚说完,肚子上就喜提一记苏记胳膊肘。
“你闭嘴,听我说。”
“好好好。”
“小时候,我和我爸曾经被人绑架过……在我二伯的矿场。后来我就总是做梦,梦到那天我和我爸爸被抓到矿井里,手被绑着。那群矿里的工人很凶,他们说他们是来找我们索命的。他们拉着同乡亲戚过来赚辛苦钱,最后钱没赚到人却没了,他们回去,乡里的亲朋好友都骂他们,怨他们,说是他们害死了人。他们不甘心,就要找我们这些真正的杀人凶手索命。”、
“每一次梦醒,我都很害怕,我不是害怕梦里那些找我索命的工人,不是。我是害怕,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从小享受的优渥生活,都是由他们那样的人的汗与血,骨与肉堆起来的。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这么说很虚伪,我真有那么高的觉悟,怎么不把那些买名牌的钱省下来捐了?”
说到这里,苏晓樯苦笑了一下。
“是,我也觉得我很虚伪。这么多年来,我就这样又恐惧又虚伪的活着,那个梦也一直缠着我……直到前不久,我忽然又回忆起了当初的那场绑架,其实和我梦里的完全不同。那群工人并没有愤怒,并没有要我们索命,相反,他们在求我的爸爸,他们说某某某的儿子刚上高中,还等着他寄学费和生活费回去,说某某刚结婚,媳妇才刚生下一对双胞胎,家里正是要用钱的时候,说某某的父亲得了劳肺病……他们求我的爸爸,求他多给他们一些钱带回乡里。”
说到这里,苏晓樯长长地叹了口气。
“路明非……我,是有罪的。我是天之骄女,是小天女,我也是蚂蟥,是蚊蝇,是蝙蝠,是肮脏又虚伪的吸血虫。”
“有时候我也有想过,这些都是我爸爸那辈人的错,我都只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不应该背负这些,大不了我上大学之后就不再拿家里的钱了,我用我自己挣的钱活下去,就这样把那些罪孽甩开。”
“但是我没法这样骗我自己。而且……家里的生意,如果我不去接手,也会有其他人接手。如果我家垮了,其他人会抢过我家的资源去做同样的事情。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也不喜欢逃避。”
“我想……如果我上了大学,懂了更多东西,我就能够找到解决方法。但是,我爸爸他……他的身体出了些状况,家里人都不清楚他还能不能继续撑下去,如果他不行了……他的位子必须要由我来坐。”
“所以我必须足够的强势,不能让二伯,三伯那群眼里只有效益的没人性的老东西看轻。”
她深吸了口气,有些自嘲地轻笑了声:
“我,必须是小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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