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楼顶,路明非的身影溶在浓郁的黑暗里。他看着远方,靠近大海的地方,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一隅,即使在这样深沉的夜里也依旧灯火通明,在周六的夜晚,他就在那片灯光的某个角落目送载着酒德麻衣的宝马车远去,酒德麻衣老师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他做的不错。
他没有告诉酒德麻衣老师,从小到大,那是第一次有一个人跟他说“他做的不错”。当时他的心情很复杂,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欢喜,可最后他反倒害怕起来。
他想起了那个曾对他有过期望的老师,他开始害怕酒德麻衣老师最终也和那个老师一样。
当他回到叔叔家后,婶婶和叔叔的争吵再一次将他拉回那个真正属于他的沉重现实——他是个遭人嫌遭人厌的倒霉蛋儿,不是什么热血故事的主人公。
所以今天他没有立刻回到那个家里,他不想让此时心中的悸动又一次被叔叔和婶婶一泼凉水浇灭。他还想继续感受刚刚打斗带来的颤抖,还想继续回忆他一刀挥向那挟持苏晓樯大汉的瞬间,还想延续他和苏晓樯的那场大笑,想着想着,他真的笑了起来。
他知道这样很傻,但管他呢,现在这天地间就他路明非一个人。
放肆的笑完后,一种路明非再熟悉不过的悲伤涌了上来。
“哎……”他叹了口气,手撑着脑袋,半边身子倚在护栏上,瞳孔中再度映上的远方的繁华都市的灯景。
他终究还是要下楼,回到叔叔婶婶家,成为一个遭人嫌的寄生虫,第二天,回到班里,他依旧是那个被徐磊磊,徐淼淼一干人当成笑话的衰仔。他所幻想的那个自己,终究和那片繁华的灯光一样,是离现在很遥远的事物。
路明非再没有梦到那条矿洞以及那个女孩。事实上,他没有梦到任何东西。
晚十点,这座城市近海地区。
幽幽的绿光投在海水上,小渔船将大网沉入水中,静静等待着被光吸引的小乌贼在网中聚拢。
见差不多了,大网抬起,只留小半截在水面下,船员们纷纷来到夹板,两个拿起抄网将渔网里的乌贼捞起放进塑料桶里,一个架起小灶和大铁锅,往里锅里倒入已经烧开的矿泉水,一个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袋装泡面和瓶瓶罐罐的调味料。
几人一阵忙活完后,各自拉着小马扎和大铁盆子坐到滚着泡面的锅边,用筷子大把大把的将面条挑进碗里,各种调味料伴随着吆五喝六声递来传去,又老练的将桶里还鲜活着的小鱿鱼用剪刀剖开,去掉脏器后就直接送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感叹这新鲜小章鱼的鲜甜可口,再扒拉一口泡面,甭提多舒服了。
吃完,草草收拾一番后,该干正事了。
他们一伙人大半夜开船出来,可不是来捕这些小鱼小虾的。
小小的渔船往大海更深处飘去,船头的灯光扫过海面,某一个瞬间,深沉海水中一双一直睁着的眼睛将那束光反射了回去,接着一具后背生满细细鳞片的人形生物扭动腰部,静静地跟上了那首渔船。
等待,我要等待,这次绝对不能被卡塞尔的那帮人发现。
一个混血种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老道的船长准确的停到了某个特定的水域,船头的大灯关闭,黑暗中只剩下舱室里白炽灯苍白的光。
电机发动,船用吊机将渔网展开,轴轮转动,随着一节节绳子被放下渔网渐渐沉入海水深处。
一个钟头后,众人看着缓缓摇曳的海面,裹着无数海鱼的渔网缓缓升起,最终落到船舶一侧。
船员们开始行动起来,他们拖动网绳将渔网从下侧打开,裹成一团的鱼散开,很快铺满半个夹板,几人拿起白色的塑料筐将不同种类的鱼扔进不同的框子里,将海蜇水草之类的东西扔回海里。
忙碌的船员们没有注意到,船舷某处一只背上长有鳞片的湿漉漉的手搭了上来,在光线的死角,一个身影从水中跃起。
四个钟头过后,太阳初升,海面被浓浓雾气笼罩。
赵吉娅皱着眉头挂断了亚太特殊事务处理基金会的电话。
根据卡塞尔那台超级电脑的算法估计,某个从学院逃走的失控混血种很大可能会出现在这座城市附近的海域,而根据相关海事部门的信息,昨晚有一艘渔船没有按照规定时间回港。基金会的老李判断,那个失控的混血种很有可能登上了那艘渔船。
“那个混血种相当危险,小赵,你可千万别逞能,只要确定位置,剩下的交给学院那边处理。”
老李的话让赵吉娅很不爽,学院远在天边,能处理的了吗?等他们处理好,又是一群死掉的普通人,和一堆用来给学院擦屁股的行政工作以及事务报告。
她愤愤地将摩托车头盔放到方向感上,将手机放到皮衣的防水层,确认好插在腰间的匕首,以及绑在小臂上的防水GPS后,她不顾不远处晨跑人惊讶的目光,身子一跃从湖畔公园的观景台跃下。
晨雾中的渔船上,难得的丰收已然化作一滩难以言喻的恶臭碎肉,它们被几乎平铺在整个夹板上,苍白的皮,黑红的血,粉白的肉,毫无规律的混杂在一起,其上是被几具船员的尸体,他们被摆成了正六边形,脸上还保持着失去生命时的惊恐神色——多余的部分被一种粗暴的力量生生扯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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