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只觉全身一震,脑中一阵晕眩,恍如置身梦中。
庭院中,幽暗处,一双锐利的眼死死盯着这一幕情景……
屋内烛光摇曳,暮寒烟与风铃相对而坐。
见风铃面泛红晕,略显局促,暮寒烟微微一笑,聊起自己少年之时在江南所见秀丽山河、风物人情。
风铃见他丰标不凡,谈吐风雅,胸襟与见识更是广博无垠,心下更为倾倒。相谈之后,直感暮寒烟并非如外界所传的的那般冷言疏淡、高不可攀。
此刻两人不似主仆,不分尊卑,便如十年挚友一般,各自畅谈自己的际遇过往。
风铃将往事娓娓道出,含羞低语道:“若非当日在聂家村惊鸿一瞥,我也不会下定决心要找到剑灵宗,我若不是来到奇峰云邸,也不会机缘巧合遇到傲霜客……”
她兀自沉静在回忆里,并未瞧见暮寒烟面上泛起的惊愕。
当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暮寒烟已恢复了平静。
“你方才受了玉临风一剑,现在感觉如何?”
风铃含笑道:“不碍事,只是背后被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方才只是吓着了,因此晕了过去,让宗主见笑了。”
暮寒烟剑眉微微一蹙:“你为何么傻,要替我挡那一剑?如果不是玉临风及时收手,你可就成剑下亡魂了。”
“风铃孤苦无依,得蒙宗主收留,自当全心相报。”风铃笑容一隐,“反观玉临风,趁宗主内力未愈之际痛下杀手,实在卑鄙无耻。”
暮寒烟淡淡一笑:“要杀我的人并非玉临风,是有心人要借他的手行凶罢了。”
风铃一惊:“宗主的意思是?”
“雪剑朝我刺来的时候,玉临风面色有异,持剑的手也是不住颤动,料想当时他被人暗袭,才致无法收回剑势。”
乍听此言,风铃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将那日在“夜阑听雨”见到黑影出没及伽南香一事说出。
暮寒烟沉吟片刻,面沉如水。
风铃又道:“敢问宗主,今日在流霜亭上,有个容貌半男半女之人亦在席位,不知此为何人。”
暮寒烟道:“便是我徒殓无情。”
风铃蹙眉道:“宗主与玉临风比剑之时,我瞧见殓无情神情古怪,而黑影身上亦有‘波月竹烟’才有的枷南香味。两相结合,莫非要谋害宗主之人,便是殓无情。”
暮寒烟微有动容,但胸腔中的一心似暴露于雪虐风饕中的花木,身心俱寒。片刻后,面上神色慢慢复于平静:“暮寒烟有一事相求,还望姑娘答应。”
风铃忙道:“宗主言重了,但请吩咐。”
“望姑娘将此事深埋心底,不与第三者提起。”
风铃张口结舌:“这却是为何……”
“因为他是我徒,是我最看重的弟子!”
暮寒烟感喟道:“殓无情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对他,我苦心栽培,磨形炼性。为求精进,更为了让他突破自身武学修为,我对他比别的徒弟都要严苛许多,爱之深则责之切,或许他因此觉得我不近人情。至于莫言,他五岁之时亲眼目睹母亲被生父所杀,打击之下变得痴痴傻傻。我从他父亲手中将他救下,并带回剑灵宗收为义子。或许他因亲父所为而不再信任‘父亲’二字,才对我如此仇恨吧。”
他幽幽叹息了一声,面上泛起黯然神色:“我所走的路乃是不同于世俗之险途,世人就算不解,我总以为我身边的人能体会我的苦心。如今看来,子要弑父,徒要欺师,无论是为父或是为师,我都是个失败者。”
风铃心中大为不忍,情不自禁将手覆于他的手背上,抚慰道:“宗主乃德才兼备的高人雅士,更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豪情,即便世人辜负、误解,也不过是因为他们眼界短浅,拘泥于表象。宗主何必妄自菲薄!风铃答应宗主,决不将此事外泄。”
烛光下,暮寒烟见她玉腮泛红,腼腆中真情流露,当下颇为感动。他缓缓伸出手去,想替她拂去散落于脸上的一缕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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