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捕头宅子离六扇门没多少脚程,但不在青龙河这边。想来老捕头虽老而弥坚,一杆快枪墙外挑花,必也不敢玩得太嗨皮。老梁宅中那位是什么样子,王川也是有所耳闻的。
王川相信在目睹今早那位余家悍妇拖死狗一样把余大茶商拖走以后,梁捕头会越发心有“余”而戚戚焉。
老梁家大门新作,漆味未散,轻木门面叩响声大得能穿到内堂去。迎王川进门的正是梁捕头的老婆。略显富态的妇人比梁捕头年轻不少,那一对粗短眉毛倒挂在眼,分明是两柄随时会斩落下来的黑铁菜刀,王川看着就有心理压力,暗道怪不得老捕头永远那般严肃慑人。
合着老梁那杀气都是在这对菜刀磨出来的。
“死鬼,你衙门里同僚来啦!还睡!死猪啊!给老娘起来!”
妇人把王川引到厅中坐下后,扯着嗓门就是一声嚎,险把王川吓到坐地去。妇人叫完,就不再管梁捕头,兴致勃勃地问王川道:“我听老梁说你们昨晚去花街柳巷逮那些小浪蹄子去了?”
王川点点头,说:“是。嫂子。”
妇人一拍桌子,“啪”一声响,又把王川吓了一跳。
“早该这么干了!那些个小骚蹄子,不是卖弄技艺就是拿着劳什子健康证,勾搭良人,坏人家庭,最是祸害!”
妇人义愤填膺,恨不得亲自阵,为国为家铲除一害。随即她又冷笑,“哼!那等吹拉弹唱的技艺有什么好,哪比得咱好人家女子针线持家的手艺?还有什么健康证,她有健康证,能比得我这样的好人健康?你说是不,小王?要我说,当年太祖皇帝不该发什么健康证,哪有让烟花女子台面的?”
王川听她说话,不自觉就脑补出倒挂菜刀一般的双眉间高举健康证的模样,顿觉眼前一片黑暗。但眼见妇人气势汹汹,恨不能纵马提枪,往青龙河两岸杀个来回的模样,王川哪还敢不老实应声,忙道:“是,是。嫂子说得对!”
妇人一听王川这么说,立时心满意足,收起气势,高兴道:“还是咱们六扇门中人,都晓得好坏对错。你看我家老梁,身为门中捕头,就有表率的模样,能比的出家里的好还是花街柳巷的好。有我这镇宅的好人家,从来不去那等地方!是不是,小王?”
“是、是。”
王川连道,心想这等人物,确实镇宅。他一瞥眼,却看见梁捕头穿戴好了,从内门出来,站在门口尴尬不已。
“妇道人家瞎说什么?丢人现眼!”
梁捕头黑着脸道。
妇人听见梁捕头的话,一瞪眼道:“我瞎说什么了?我瞎说什么了?我说的不在理?怎么你还想去花街柳巷里玩耍不成?”
梁捕头眼角一抽,对王川道:“你出门等我,我稍后就来。”
“是。”
王川应了一声,边劝道:“梁捕头、嫂嫂稍安勿躁,好好说话。”但两人剑拔弩张,显然不是他几句话能劝得住的。他明明怀揣着梁捕头的把柄,却仿佛被梁捕头拿着把柄似的,被梁捕头一瞪,就没敢在宅中多留,转身跑了出去。
一时间梁捕头宅中杀声震天,跟打仗似的。
王川站在宅院门口仰头看天,看见夕阳低挂,红霞泼血,似有血光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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