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小雷,好好记住我接下来对你说的话。”
在太阳底下见到莉布丝是非常罕见的事情。她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黑色长袍,下摆已经拖在了地上。雷斯垂德老老实实坐在后院里听母亲说教,马上就要学到真正的黑魔法让他有些激动,身体不断地左右晃动。
“魔法都需要介质,它可以是一个图案、一个手势,或是一段咒语,真正的魔法也不例外。所以接下来我要教你这个”
“什么都可以当作介质吗?”好学的年轻的肯特举手问道。
“什——么都可以。”莉布丝拖长了音调,“你可以让树木张牙舞爪,也可以让草人陪你训练。法师们最常用的释放能量就不用说了,最令人兴奋的是,人也可以。”
“人......”雷斯垂德陷入了沉思。按理来说,十多岁的男孩已经多多少少知道了些事理,可他并不觉得用人做什么法术的介质有什么不妥,反而重新显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老妈,我想学。”
“好的,”莉布丝拍了拍手,不远处飘来一个方体的容器,如果硬要说它像什么,我会以棺材来作为比喻。“首先我相信你对这个并不陌生。”
棺材自行打开,一股恶臭伴着苍蝇扑面而来,但雷斯垂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令他想起了独自一人在审判森林外围追杀强盗的日子,那些人在逃跑之前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孩子脚下的尸体。那段时间,雷斯垂德完善了他的人体构造知识。
显然莉布丝对儿子的反应非常满意,忍不住笑道:“小雷,看到尸体应该有所反应,这是对他们应有的尊重。”闻言雷斯垂德“哦”了一声,低头默念着什么。
莉布丝等雷斯垂德重新抬头,在尸体身上画下法阵,发出和普通法阵不一样的紫色光芒。黑魔法师的指间刚刚离开图形,尸体就像活了一样站了起来,用眼珠暗淡的眼珠着雷斯垂德。
年轻的雷斯垂德同样睁大眼睛盯着自如走动的死尸,不由地咽了口口水:“我、我也可以做到吗?”
“何尝不能呢。”莉布丝笑道。
肯特小庄园周围发出的紫色光芒让路人们畏惧,被主堡的人知道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莉布丝教完雷斯垂德后离开了庄园,她一时兴起想要吃新鲜的奶酪,就拿上几枚铜币去了附近的农场。说到底,即使是黑魔法师,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要是换做别的庄园主人,只要挥一挥手,等身的奶酪都可以随时呈上来。
附近的农场里没有奶酪,她执意要买,多走了不少路。农场主看到那寒酸的几个铜币,只给她一小块奶酪。莉布丝没有还价,倒是对不远处的一口井产生了兴趣,她指了指那边:“那口井,应该许久都没有出水了吧。”
农场主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连通井的水道干涸了,我又没有多余的钱打通其他水道,所以就不去打理了。”
“这很好办,交给我吧,”莉布丝晃了晃手里的奶酪,“只要你肯给我更多的奶酪。”
农场主不相信地看了她一眼:“我可没有让你处理......”
莉布丝在农场里抓了几只老鼠,这对一名黑魔法师并不是难事,只要把它们引出来再杀死就好了。她拎着死老鼠的尾巴甩进干枯的井里,在井外画下法阵。一阵紫光过后,莉布丝拍掉手上的脏污向农场主索要奶酪。农场主觉得不妥:“我没有看到井里有水出来。”
莉布丝抢过奶酪:“两天后就会有了,难道你连这点报酬都想要回去吗。”说着就把一小块扔进嘴里,赌气似地嚼了起来。
此时的格雷格正在狮卫主堡里陪着梅戎公爵办公,最近狮卫正在密切关注吕讷亲王的情况。
“对了,”公爵停下手中的笔,“我收到报告,说你家附近近期总是传出恶臭,不会是莉布丝又开始她的黑魔法研究了吧。”
格雷格挑了挑眉:“没有。”
“这可是明令禁止的事情。”公爵叹了口气,“我还是坚持让雷斯垂德搬到主堡里来,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危险了。别忘了当年的约定,一旦我发现莉布丝在教任何人黑魔法,我就要将他们都处死。”
“我没有忘记这个,”格雷格道,“但毕竟莉布丝是小雷的亲生母亲。如果搬来主堡,谁来给他应得的母爱?”
“主堡里奶妈比比皆是。”梅戎担心的不是这个,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格雷格,“之前建议我带走的雷斯垂德的人就是你,我没想到你反悔得如此之快。”
格雷格耸耸肩:“这就是所谓的‘大彻大悟’。”
“我相信你的妹妹,格雷格,因为你对狮卫有恩。”梅戎把笔在墨水里点了点,“但她仍然是个黑魔法师,全王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如果她胆敢妖言惑众,她就一定会死在十字架上。”
格雷格的沉默令梅戎觉得哪里不妥,但他最后还是理解为“正在进行深刻的思考”。
工作结束是在这天的中午,由于格雷格特殊的身份,他可以在任何时候出入狮卫主堡。他径直回家,远远就望见一个人影在小庄园的农田里耕作。自从肯特家付不起农夫的工钱,那片田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嘿!”格雷格挥挥手,“好心人,来这里!”
那位好心人听见了声响,立刻朝另一个方向逃开,格雷格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办法追了。
丰收的时节已经过去,狮卫即将进入寒冷的冬季,这是肯特家最难熬的一段日子。格雷格整理了一下心情,推门望见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还在后院里联系。
“莉布丝,”格雷格叫她,“小雷练得怎么样?”
格雷格没有收到回应,立时警觉起来,莉布丝向来热衷于谈论雷斯垂德。后院里两人的影子不规则地晃动了一下,格雷格冲过去查看,发现那只是两道幻影罢了。
“莉布丝!”格雷格大喊妻子的名字,回应他的是一阵咀嚼声。他立刻冲回房内,发现莉布丝的房间里趴着一个全身腐烂的人。它四肢着地,像一条野狗一样低垂着头颅,由于光线昏暗,格雷格猜测他身体表面的皮肤极其粗糙。恶臭令格雷格几乎没有办靠近它,它好像在进食,地上躺着两个类似人形的影子。
“不......”格雷格的眼睛微微发红,抽出长剑将那人劈成两端,结果粘稠的物质粘在了剑上。被砍成两半的尸体正在啪塔啪塔地往地上漏内脏,由于腐烂时间很长了,蛆虫多到落在了格雷格的靴子上。
格雷格没有管什么虫子,扑倒在地上两具尸体边上,却发现那只是两个草人,就在他惊讶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墙壁里发出了笑声,就好像猫用爪子划石板一样。
“做得真不错,小雷,连你老爹都没有发现是怎么回事。”
莉布丝带着雷斯垂德从墙壁里走出来,满脸都是喜悦和自豪。这下格雷格终于反应过来,身体一轻跌坐在地上:“这简直......”
“太出色了,他是个天才。”莉布丝一挥手,让房间焕然一新,“他已经可以自如控制释放能量的大小,就算是放在法师界,这样的天赋都是绝无仅有的。”
格雷格为儿子感到高兴,他原本想那手摸一摸雷斯垂德的头,但是它沾满了尸油和蛆虫,所以就放弃了。“你哪里找来的尸体?”
莉布丝想了想:“主堡下面。”
莉布丝又闯祸了。狮卫主堡下的确有一个巨大的墓穴,但那里是只有狮卫传说中的英雄和历代领主及其亲人才可以安息的地方。现在,格雷格背着一分为二的、说不定非常有名的尸体绕过看守,企图把它放回去,但巨大的尸臭味立即就引起了士兵们的注意。
警铃大作,格雷格才刚把尸体放回原位,外头已经布满了狮卫士兵。格雷格甩了甩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地下墓穴。士兵们以为他也是被臭味引来的,轻易地将他放过了。
凭什么要我来收拾。格雷格摇了摇头,尽管如此,他还是异常欣慰地看到雷斯垂德有奥术天赋。
次日,莉布丝依旧在后院里教导雷斯垂德,这次她教他如何进一步控制能量。
“您说我有天赋,”雷斯垂德希望跳过这个阶段,直接学习那些看上去非常酷的法术,“这个我会自己练习的。”
“不,雷斯垂德。”莉布丝难得叫了全名,她在手上凝聚火焰,没有用任何多余的手势或咒语。“你要训练到像老妈我这样熟练了为止,我才会继续教你。”
除了雷斯垂德这个年轻的学生之外,莉布丝还有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格雷格最近经常提前离开主堡,要是在平时,就算他没什么任命也会晃到开饭前再回家,因为家里实在是太小了。
“你最近很反常,格雷格。”梅戎眯起眼睛瞧他,希望他能看出一些端倪。“你回家的时间提前了,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大人。”格雷格说谎道,“只是回去看看那小子的情况。”
“哦,我不觉得是这样。”梅戎用手托着腮,炼金术师邓洛可被传唤。大师一脸抱歉,他身后的士兵拖着叮当作响的铁链,格雷格预料到了危机:“大人?”
“只是做一个小小的测试。”
邓洛可和士兵受命将格雷格用坚固的铁链牢牢帮助,格雷格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但梅戎拿起细细的剑对准他的喉头:“格雷格!如果没有问题,你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应,我知道你是无辜的,稍稍忍耐一下。”
邓洛可带来了不少药剂,颜色大多令人不安。梅戎怀疑格雷格沾染了恶习——学习黑魔法,相传只有炼金术药剂可以摆脱这一禁忌魔法的纠缠。
格雷格被捏住两颊,刺鼻的药水从牙缝中流入喉咙,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梅戎觉得恶心,他看到药水从格雷格的鼻子里倒流出来,便转过身去用手巾捂住口鼻:“这真的有效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炼金术可以治疗的情况。”
“有书为据,大人。”邓洛可道。
格雷格被生生灌下五六种药水,直到锁链被打开还躺在那里干呕。邓洛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大人,肯特先生并没有学习黑魔法。”
“理由是?”
大师耸耸肩:“因为他没有攻击我们。”
梅戎感觉头有些疼,他挥挥手让邓洛可等人退下,自己扶格雷格起来:“抱歉,格雷格,这是迫不得已的事。你正在和魔鬼打交道。”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格雷格推开公爵,自己站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主堡。
“我说过了,梅戎并不信任你。”
莉布丝的话语在格雷格的脑海深处响起,后者感到一阵眩晕,靠在墙壁上流着鼻血
“公爵只是担心我罢了。”
“没有人信任你,才让你住在那么小的房子里,没有人替你打理庄园,俸禄少得让小雷只能吃蟾蜍。”魔鬼的话语像风一样无孔不入,格雷格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直到他一个不稳躺倒在地上。
“——只有我,格雷格。”莉布丝的话轻如蚊蚋,格雷格感觉有人在舔他的耳朵。“只有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人。”
这天之后,格雷格再也没有出现在主堡里。梅戎终于后悔了,对于学习禁术,失去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更加令他紧张。他大清早穿上衣服,准备去狮卫城外的小庄园里看看情况。
“我不建议您去。”邓洛可提出建议,“今天的事情有很多。”
“那些事有格雷格重要吗?”梅戎越过大师,命令侍从备马。
梅戎来到小庄园外。一想到格雷格,他就回忆起当时在自家的庄园遇到那个男人的那一刻。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长处,就像一个吟游诗人。梅戎想要嘲笑他,答应给他一个马夫的职位当当。
“马夫?”年轻的格雷格指着梅戎身边最强壮的侍卫问道,“是这个人吗。”
想到这里,公爵不自觉地笑了,为了洗掉侍卫泼出来的鲜血,他用了不少力气。
梅戎首先遇到的是雷斯垂德,他正在把劈好的柴拿进屋子。年轻人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尊贵的公爵大人,他行了最标准的礼,等梅戎慢慢走近。
“早上好,小雷。”梅戎环顾四周,“你父母呢。”
“老爹有事出去了,”雷斯垂德说道,“可能一个月才会回来。老妈也是。”
“哦。”梅戎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是什么让两人抛弃雷斯垂德纷纷离开呢?不管是什么,这都是一个好消息。“雷斯垂德,想看看工匠大师最新打造的长剑吗?”
武器总是小伙子的最爱,雷斯垂德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梅戎给侍卫下了眼色,一定要护送雷斯垂德安全进入狮卫主堡。
小庄园陈旧落魄,梅戎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如果肯特就此离开狮卫,无疑是狮卫最大的损失。他派出部队在附近搜寻,希望事情不会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下去。
雷斯垂德来到主堡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最新式的盔甲。它由炼金术师和工匠合力打造,变得更轻盈更坚固了。盾牌被涂上了主料为松脂的混合物,箭矢无法射穿它。雷斯垂德像见到了新大陆一样,在这里什么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
“炼金术是非常神奇的技术。”邓洛可出现在年轻的肯特面前。“他可以让你的身体变得强壮,让食物变得美味。如果你肯学,我愿意成为你的老师。”
认邓洛可大师为老师!这是狮卫城里每一位炼金术师梦寐以求的事情。这个家族世世代代都是炼金术的仆人,没人比他们知识更渊博。
雷斯垂德想了一会:“抱歉大师,但我现在在学习魔法。”
魔法!邓洛可头上显出青筋,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有什么好学的,难道你想去法卫,和那些衣冠禽兽为伍吗?
大师没有当面说出这些话,气呼呼地离开了。其实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因为一批法师正准备入主狮卫城,今天的朝会就是这个主题,但是很可惜梅戎公爵现在不在主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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