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武的到来，李宏毅心底里，其实还有点莫名的期盼和兴奋。

就好像是八年前曾经嗜血啖肉撕咬过他的一只豺狼，如今八年过去了，这只豺狼却竟然会轻易地就自己送上门来，主动走进李宏毅已经给他精心设计好的猎杀陷阱里。

接下来的事情，那就看天道轮回，老天会饶过谁了。

李宏毅并没有把周武往客厅里带，而是把他领到餐桌这边坐。

他指了指客厅上正端坐着的老母亲，对周武抱歉似的尴尬笑了笑，压低着声音说道：“我妈在那里，有些话说起来不方便，我们还是先到这里坐吧。”

周武对李宏毅母亲是充满着心理阴影的，八年前那一记狠狠的闷棍，还真差一点就要了他的性命，让他至今还记忆犹新，心有余悸。

而且挨了这位大姨妈的这一狠手后，还被她叫人扔到污水沟里泡了一夜，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伸手拉他一把，连他爸都甩手而去，任由他泡在淤泥臭水里自生自灭。

他周武虽然是烂命一条，但这位大姨妈更是老命一条。

冒犯了她，就相当于是冒犯了众怒。

天怒人怨。

他自然还不糊涂。

但是今天的李宏毅，八年不见，在他周武面前，却似乎早已经没有了曾经的威风和神气，言行举止畏畏缩缩，目光闪烁，连看见他都不敢正视，一副饱经打击的心惊胆战模样。

想想自己如今的快意生活，周武心里就不禁掠过一阵得意。

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风水轮流转。

当年还幸亏自己聪明，最早跳起来逼钱，把自己的利益提前都搞到手，要不然就真的会被眼前这位，自己当年曾经像条狗一样鞍前马后伺候着他的大表哥给拖累了。

他今天迫不及待地过来，口头上当然是来看望这位已经八年不见的亲表哥，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过来探探底，看这位表哥八年在外，有没有东山再起，这次有没有钱带回来还债。

他可是还有一部分当年预计的利润和利息，至今还没有落袋为安。

但是今天进门后还没落座，看清楚李宏毅竟然已经是这么一副提前衰老的猥琐模样后，他心里其实就已经失望了。

但是账总还是要在的，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于是他也就在餐桌边坐下来，等几句客套话说过后，就开始试探道：“哥，你这几年在外面过得还好嘛？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帮什么忙，你尽管说。”

李宏毅赶紧掏出一颗红双喜烟敬过去，感动道：“我妈前段时间摔骨折了，这不，怎么也得赶回来看看她，老人年纪大了，怕万一……”

“哪是！老人家的事情，见一次少一次，是得要回来多看看。”

周武迎合着道，看见李宏毅递过来的，竟然是8块钱一包的红双喜烟，不觉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微微眯缝起眼睛，接过来放到桌子上。

再仔细看看已习惯性地深锁着眉头，正在那里默默地抽着双喜烟的李宏毅，这一下子他是真的确信无疑了。

眼前这位当年奔驰车后备箱里，都是整箱整箱的茅台五粮液和软中华香烟备着，拿冬虫夏草泡茶喝的大表哥，如今真的是，已经没落潦倒到只能抽红双喜的地步了。

周武彻底失望之后，还是不忘要把他的帐挑明说一声道：“哥，明后天到我家吃顿饭，我现在虽然也很困难，但是请你吃顿饭还是请得起的，我在你这里还剩下的那点钱，你现在如果有难处的话，就先放一放，等你哪一天有了，再给我也不要紧，你别把它忘了就行。”

李宏毅面露窘态，嘿嘿地干笑几声，没有说话，还有点支支吾吾的，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来，抽我的！”

周武不由得掏出自己口袋里的中华烟，大气地发一颗给李宏毅后，干脆就摆到桌子上，心情在刚才的失望之余，又开始庆幸自得起来：“哥，你有什么事，可以尽管跟我说，如今在关山这个地面上，我周武还是混出点小名气的。”

“唉，没用了。”

李宏毅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黯然地把头摇了又摇道：“都没用了，想不到我李宏毅，也会沦落到今天这种身无分文的地步，八年了，如今连想给自己老妈买件新棉衣的钱都没有。

当年关山这里有几个人还欠我一点钱的，当时我根本就找不到他们，现在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估计是再也要不回来了。”

“哦！竟然还有这么回事？”

周武顿时精神一振，瞳孔紧缩，眼冒精光，立即俯首凑上前来道：“你当年就应该告诉我的啊！……”

李宏毅似乎被他的举动吓到了，有点畏惧地往后缩了缩道：“当年你是一副什么样子对我的，你自己还记得吗？我哪里还敢告诉你啊。”

周武嘿嘿干笑道：“那倒也是，不过都过去了，哥，你这次回来，是打算向他们要钱的吗？”

李宏毅眉头紧蹙着道：“想试试看吧，我现在可是连生活费路费都没有啊，哪怕是他们同情同情我，先给我一点生活费也行。”

周武不屑地道：“这哪成啊，他们既然是欠你的钱，那就应该都要回来，你现在都难成这副样子了，他们难道还想赖债不成？”

李宏毅叹气道：“唉，没用了，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当年那些借款手续凭据，都早已经过了有效期了，他们要赖我也没办法，更何况，我现在到处欠了那么多债，向他们要钱的事，还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就是讨到了，我自己也会连一点生活费都分不到。”

周武这时不禁问道：“他们还欠你多少钱？”

李宏毅有点吞吞吐吐道：“大概，总共，杂七杂八加加起来，应该有两三千万吧。”

“啊！……”

周武大吃一惊道：“哥，你还有这么多钱被人欠了没要回来？那利息算起来都不得了了，那你赶快去找他们啊，他们要是还想赖着不还，我帮你去要！”

李宏毅还是眉头紧蹙着叹息道：“唉，这年头，都是人心不古啊，他们都知道我也没能力向他们讨债了，想不还我，我还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也只能是试试看了，看他们会不会看在当年我曾经帮过他们的份上，可怜我一下。”

周武这时不禁仗义道：“哥，你先去找他们吧，不行就我帮去要，哪有欠债不还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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