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传来了爷爷的噩耗,时一和爸妈急匆匆的去学校办理了请假手续,然后马不停蹄的开往回老家路。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到她一个人坐在车后面,半天没缓过劲来。
很小的时候,还没读小学,时一曾有一段时间呆在老家,爸妈不在身边,晚上一个人不敢睡便拉着爷爷让他陪她。大些,她第一次学会的代步工具是三轮车,爷爷也时常载着他们几个小孩各种转悠。过年后都会有戏班子的人来村子里唱戏,小孩总会早早的抢先占了第一排的椅子,能津津有味的看着的也就开场舞那段,而多半也只是为了能好好坐在那吃东西,而爷爷也总会买来一堆零食或水果拿到前面给他们,然后东西吃完了,觉得戏的内容无趣了,小孩们也就全部跑开了。她也从没认认真真的看完一整部剧,却时常看到,爷爷会为了看戏蹬着他的三轮车去别的村子,有时会很晚回来。那时还很好动,经常乱跑,做了错事他也没责骂她,也不告诉爸妈。时一也一直觉得他是最爱她的,也会很幼稚的以零用钱的多少来衡量一个老人对孩子的爱,而她总是最多的那个,从过去到现在。
不大不小的她会因为他叫她办事而及其不耐烦,大些的她会乖乖的唯命是从。而时一也始终记得他爱喝花生牛奶,会偷偷塞钱给她,会让我跟他去菜地里摘菜。
他总是絮絮叨叨的在时一耳边说,放假了多看点书,不能老顾着玩,吃饭手要都放在桌子上,哪个女孩子像你睡到这么晚起的,女孩子不能怎样怎样诸如此类的说教。时一也会很敷衍的应答一句知道了,知道了。然后接着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他是生活在过去的人,思想固执,脾气倔强。如今他被掩埋在过去,而她将再也见不到他。她不是不难过,只是需要多回忆些他的好,才能让她内心不会像听到消息的那一刻那么平静镇定。
她爸妈忙前忙后处理着各项事宜,她插不上手,蹲在楼梯间,不知道该帮些什么,林越发来消息问她下午的课怎么没来。
她一个人平静的坐在楼梯上出神,半天才回了一句,我请假了。
“多久?”
“两周。”
“没事吧。”林越关心道。
时一看着对话框,打出:“有事。”
然后敲下“我再也没有爷爷了。”时,终于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林越打电话安慰她,她哽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该怎么跟他讲,讲他爷爷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失去了一个爱她的人。
她什么都没说,林越也没问,她就抱着手机哭给林越听,林越也不插嘴,就静静的听她哭。
哭累了,时一才觉得不妥。
对他说了声谢谢,浓重的哭腔、鼻音。
“课程的事你放心,回来我帮你补。”
时一轻应一声。
挂电话前林越说:“等你回来。”
林越一定不知,如此平常的一句话在时一耳中,多了几分真挚的柔软。这是她许久听过的这么多话中最为动容的一句,就好像林越安安稳稳的呆在那,哪也不动,静候时一归来。
那两周里,他们彼此都没再联系,林越没再问,她也没说。
时一才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他,大概是一个月前,眼睛发炎,来这看病,住在速8酒店三楼,是一间打开电梯便能看到对面房门的房间,暖气很充足,周五正好下雨,中午有空顺道跟老爸去,然后到点再让他送时一去学校。晚上放学又接她过去在楼下饭店吃完饭,上楼又在那呆了一会。周六的晚上也是如此,只不过这次来探望他的人多了些。一大桌子被人包围着,爷爷执意不下来吃,他们纷纷谈论着爷爷的顽固,她沉默的听着。空荡荡的房间内一下子多了十人,爷爷很开心的靠着床笑着。他问时一明天是否还来,时一原本计划着要跟老妈逛街,以为他问的是中午时间,就说她明晚再来,想了想他之前一直吵着周日就回去,老爸说那你明天早点起。她答应了,那天早上时一跟着爸爸、姑姑带着爷爷分别在两家医院穿梭,领取检验报告单、和表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陪他挂瓶,时间倒也过的很快。
那是她最后一次帮他做点什么,还好那次她没有拒绝,想起这竟然是最后一次见他,有些难过。又可怜的觉得,他闭上眼的前一刻一定什么人都没见到,大家都不在他身边,没有人在一旁为他哭泣。而时一没见上他最后一面。
丧礼这事忙了很久,亲戚帮忙她爸妈忙前忙后,她人生中第一次进火化场,一堆的人在对着棺材哀嚎,跪地不起,止不住的眼泪和情绪,亲人被推进去的那一刻,是撕心裂肺的疼,最后只换来一盒骨灰,阴阳两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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