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往日里的公文,这几乎是一篇纯纯的“大白话”,只罗列了雍正登基五年来颁行的各类政策,跟着便直白地附上了太医院诊断的脉案和雍正的病情,祈求天下百姓为他祈福。
她几乎没有思考,写完后就立刻交给了胤祥。
两人走后,偌大的殿中便只余了她和雍正。
雍正还在昏睡。
池夏低头,静静地看着他:“我觉得我能成功。”
前世他一辈子都在革除弊政,早已不奢望有什么好名声,却依旧在曾静案中忍不住剖析心迹。
重生这一世,他倒是真的看开了,凡事只求实效,不再顾虑声名。
但民心和认可,原本便是他早就该得到的。
池夏在他眉心极轻地亲了一下。
雍正的眼睫颤了颤,仿佛是被她叫醒了,想要睁开眼看她,却又无力支撑。
池夏心下酸涩,指尖从他眉心划过,落在颤动的眼睫之上。
“没事,不急……你累了就睡一会儿,我陪着你。”
她展开了他的手心,与他十指相扣:“你看,莪说话可算数了。我说过会爱你,一直陪着你,永远无条件地偏向你。”
“所以,你能不能也……?”
她原本想说,你也要说话算数,可回想了许久,却赫然发现这么长时间以来,雍正竟从未答应过陪她到白头。
所以在福州的海边她把心意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了,他却还曾犹豫再三,在弘晏出生后,他有一瞬的如释重负,此后更是加意培养弘晏和胤祥的感情。
池夏懊恼:“我才不管你能不能,反正你必须给我醒过来。”
“你别指望我给你善后。你要是不醒,我就撒手不管了。我把朝政丢给你宝贝弟弟,让他积劳成疾,让他壮年早逝。我还要跟郑元宁去出海,去搜罗天下美男,夜夜笙歌。”
她越说越气,越发觉得他惨白的唇色刺目,恨恨地咬了上去。
可见雍正下意识地痛皱了眉头,又忍不住松了口。
雍正眉头紧蹙,终于睁开了眼。
“念念,朕……只是没什么力气,可不是死了。”
池夏猛地别开眼,见他枕下露出一角绢画,便顺手抽了出来。
这是一副极精巧的绢画,身着帝后服饰的两人并肩而坐,十指相扣。
分明两人都看着前方目不斜视,却又似目光相连,心意相通。
池夏心里一颤。
抿了抿唇,一时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这什么东西,我老了也不会胖这么多。”
雍正笑了一声。
他两日水米未进,声气很弱,只伸手示意池夏靠过来:“来……”
池夏愣了愣,下意识地靠过去,让他能揽着自己。
雍正歇了一会儿:“朕从前想着,即便朕死了,你也有弘晏作伴,有胤祥帮你主持朝局,有年若瑶、郭棉棉这样的知己,有年羹尧、鄂尔泰、隆科多这样的得用的臣子,甚至,有郑元宁那样真心待你的……爱慕者。”
“可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朕一日比一日难受……他们固然都很好,可他们都不是你。若是你当真不在了,只怕朕也要疯了。”
他没多少精力,说了几句便要停下休息一会儿:“这些天,朕每一日都在想,倘若朕不在了,念念是不是也会如此。”
池夏抽了抽鼻子:“当然。”
雍正倦得厉害,又不得不闭上眼,却还执着地握着她的手:“朕不想让你受这份委屈。”
他歇了好一会儿,示意池夏把床边的锦盒打开了。
池夏不明所以,见里面都是各色药丸,不由皱眉:“这是什么?”
“年若瑶前些日子从山东回京,特地来求见朕,”雍正叹气:“这是她依着你给的那丸药调配的药。”
“朕那日能去接你,也是有赖于这些药。”
她当初给年若瑶的是一颗“续命丸”,年若瑶调配的,应当都是在此基础上的“衍生”药。
未必能根治,但总能叫他苟延残喘。
雍正笑了笑:“你放心去做,即便不成功,朕也还能为你收拾局面,拖延一些时日,咱们再寻别的法子。”
“只是这半死不活的状态……只怕不知何日,念念就厌烦了,要去寻天下美男,夜夜笙歌……”
池夏原本满心酸楚,都被他这话弄散了。
雍正见她笑了,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朕看过两个小家伙了,长得很像你。念念,辛苦了……”
池夏“嗯哼”了一声,看雍正说这几句话都费劲,忍不住堵住了他的唇:“别给我泄气,根本不用下次。我觉得我这次肯定就能成功。我运气一贯很好!”
那么多游戏的“欧皇”称号可不是白拿的,她仓库里那一堆用不上的“巧夺天工”的技能书都是证据。
……
宫外的事全权交给了胤祥,池夏这几日便只在养心殿守着,尽力在雍正每日里清醒的那一个半个时辰里,给他喂一点吃的。
其他时间,她几乎都在盯着那条“金龙”,不管系统怎么明示、暗示她她的主线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将积分进行兑换,她都只当没听到。
十几天时间一晃就过。
眼看已是除夕夜,系统终于按捺不住:“你真的不想做皇帝,手掌生杀,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吗?”
池夏正在替雍正写“福”字。
她展开红纸,多日来第一次没把系统当空气:“怎么?装Ai装不下去了?”
池夏丝毫不在意:“手掌生杀,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以你对皇帝的理解,最好还是别当皇帝。”
系统沉默了片刻,再也没有回音。
池夏笔走龙蛇,写完了一个“福”字,原本还想再嘲讽几句,却忽然面色一凝,似有所感地打开了系统界面。
盘桓着做“进度条”的那条金龙,已口衔宝珠腾空而上,一跃入云端。
她脑中的系统也随时消散于无形。
池夏倏然从书桌边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直奔雍正床边。
“念念……”
池夏想笑,眼角却止不住发胀:“我赢了!”
雍正如梦初醒,正迎上她灼灼的视线,伸手将她环住了。
池夏手里甚至还握着笔。
雍正与她相视而笑,握紧了她的手,笔尖金粉粼粼而落,落笔写下了一片灿烂。
新年如约而至。
……
雍正四年腊月,皇后返京,平安诞育七阿哥弘昭,八阿哥弘晴。
雍正五年正月,雍正旧疾痊愈,帝后共同临朝听政。
五年二月,郑元宁将南明小朝廷残余势力一网打尽,擢升浙江水师提督。
五年三月,英国递交国书求和,以赔款一千万两白银交换重修邦交,恢复通商,遭到清廷拒绝。此后十余年,法、俄等国与清廷通商日益增加,唯有英国逐渐没落。
雍正三十年五月,雍正驾崩,皇太子弘晏承继大统,尊皇后为圣母皇太后。
同年,姑苏城外,一座庄园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
秀美的女子年已半百,却丝毫不见老态,一边看账本一边抱怨:“这黄梅天可真是千百年来都一样讨厌,雨下个没完了啊。”
男子将伞挡在她头顶:“念念,这便是你在那处的住处?倘若将来你我真去了那个地方,我便来这处找你?”
女子抱住他的胳膊,两人凑在一把伞下:“您可想得挺美。我当时写的是要你我超脱“天道”束缚,可没指望还能再多活一世。”
男子只笑:“有备无患,明日咱们再去镇上转转,我得记清楚,不能让念念再劳神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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