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尾,浩东偏北的地带已然飘起鹅毛小雪。
“后悔吗?”君箬言静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捧起一杯茶,轻笑道。
少年摇摇头,报以一笑:“没有什么后不后悔的,不知悔改的坚持,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缺点了。”
“也不失为一个优点,不是吗?”君箬言轻轻地抿了口茶,看向楼道处慢慢走来的司徒榭。
司徒榭满面红光,说道:“先生让我们去放河灯,还带了个白袍女子。”
“那一定是师娘了,怎么老师和莹莹不一起?”君箬言站起身子,笑道。
司徒榭一边迈起步子,一边说道:“南宫先生似乎带着千金出门了。”
“可能是去给人写字幅了。”君箬言倒也没去多想什么,往常老师在这个时节也没怎么在家里闲着。
少年依旧坐在客栈二楼靠窗的位置,看似毫不在意地端起茶杯,一口接一口地饮下。
“喝茶居然喝出了喝酒的味道,啧啧啧。”司徒榭哈哈一笑,望向楼上的少年,“要不要一起?”
“免了,我……”
“你一起来吧。”
君箬言看着少年像是喝了满腹烫酒的模样,嗤笑一声,打断了少年的话。
因常年乞讨过生活而显得面部略显蜡黄的少年望向远处,灯火通明,城中的将士在昨日都已经出城征讨北匈了,现在城中有的,只是空洞的繁华。
月光洒满一地,一眼望去,尽目明亮。
“意识到放过不能挽留的她,似乎是件好事。”少年酣畅一笑,欣然起身,“错的留不住!好一个留不住,哈哈哈哈……”
“可是……她真的……不是那个对的人吗?”少年又垂下头,癫狂似的喊叫道,“谁会记得谁,谁又会忘记谁,谁又是谁的谁?”
“有些东西,除了老天,也就以后的你会知道了,试着走下去吧。”一直坐在邻座的许剑岳呵呵一笑,用木剑撑起身子,朝着楼下跳去,喊道,“你们居然把我忘了,放河灯算上我一个。”
河畔边,身着一袭素白衣裳的君箬鸿回过头,看到了几个年轻人朝自己走来,他念叨道:“你倒是走得潇潇洒洒的,老头子我还得再撑个几年,唉……”
孤月依旧在,书客已不在。
今后,不会再有那个平日幼稚得和小孩子一样,到需要他时,豁然拔剑的那个紫衣书客了。
白袍丽人静静地站在河畔边,看向和一个木剑青年打闹着的君箬言。
“来放河灯吧。”白袍丽人明媚一笑,拿起原本放在脚边的莲花瓣状的河灯。
君箬言一路小跑,笑嘻嘻地把头凑过去,问道:“爹,啥时候回来的。”
“就今天下午。”君箬鸿轻柔地揉了揉自家儿子的头,回答道。
君箬言嘿嘿一笑,问道:“那为什么要放河灯呀?”
“算是,给一个故人的祝福吧。”君箬鸿沉吟了一下,说道,“莹莹一会也来。”
“那老师呢?”君箬言点点头,看向自己的师娘。
白袍丽人微微一笑:“他有要事,来不及赶上,我们先放吧。”
“我来点蜡烛。”君箬言自告奋勇,接过君箬鸿递给他的火折子,猛地朝河灯一吹。
白袍丽人轻轻地把它放进河畔之中,让它随着河流漂浮而去,给寂静的河畔带去几分生气。
“就放一个?”君箬言有些奇怪地问道。
君箬鸿点点头。
“万里负笈是他一人,高原放歌是他一人,倚楼听风是他一人,靠轩写字也是他一人。所以只放一个。”白袍丽人缓缓地说着,惊讶地望向河畔。
河畔上游,又缓缓漂来数十盏河灯。
不止数十,甚至数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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