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百二十九章 冬去春来饭(五)(1 / 1)漫漫步归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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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因着手头有常式案在查,且刘家村这案子暂时没划拨给大理寺,使得刘元、白诸等人不能随意插手此案,却并不妨碍他们关注刘家村这个案子。

毕竟这案子比起旁的案子来,自有其独特之处。

似童大善人这等难缠的乡绅地主着实是不多见。至于刘元等人念叨着的童大善人与几个乡绅地主经营的那些生意,温明棠等人自是不会知晓的,也无法回应刘元等人的念叨,不过已同童大善人等人再次打过一番交道的长安府尹却是有所收获了。

接过赵由等人跑腿自大理寺公厨领来的食盒,那食盒的盖子甫一打开,看到里头厚布裹住的砂锅时,长安府尹便道了一声“讲究”,而后侧身对一旁的林斐说道:“竟是还特意换了砂锅来盛饭!食器也用的如此讲究,真真是半点不比外头酒楼里送出来的饭食逊色了。”一边说着一边揭开那裹住砂锅的厚布,继续说道,“哪似我衙门公厨里那几年也不换一换的碗盆,真真是不讲究。”

林斐点了点头,算是应和了长安府尹的话,而后便径自掀开了砂锅的盖子,虽说此时已不是这一锅“冬去春来饭”刚做好的时候了,可因着跑腿的赵由等人腿脚不慢,是以掀开砂锅盖的瞬间,那被焖锁了一路的“冬春”食材的香味还是随着掀开的锅盖一道尽数弥漫至了空气之中。

林斐吸了吸鼻子,他生了一只灵敏的鼻子,自是闻得到那些混在一起的香味中各式冬春食材的本味的,只一看那焖饭的做法以及隐隐露出的锅巴,不消赵由提醒,便拿起一旁配好的铁勺将整锅焖饭翻拌了起来。

一旁絮絮叨叨的数落了一番自家衙门公厨厨子不讲究的长安府尹见状也有样学样的学着林斐翻拌了起来,看着那自砂锅壁上轻轻一翻便轻易脱落的锅巴,他立时道了声:“好!”

他是爱吃锅巴那一口焦脆香味之人,可若是想在衙门公厨里看到这所谓的锅巴,却不是厨子照顾他这府尹大人的口味,特意煮出来的时候了,而是厨子一不留神将饭烧糊了。

锅巴这一物虽香,却也只香在那香味焦脆,颜色焦黄,食起来又好咀嚼的薄薄一层了,而不是厨子当真把饭烧糊了之时,那尽数黏在大铁锅上,铁铲都难以铲动,颜色黑漆嘛乌,咀嚼起来硬如石块,食起来如同啃了块苦碳似的那些黑锅巴。

所以,即便是他爱吃锅巴,却也难能遇到正对他胃口的那等锅巴的。

可眼下这砂锅里,只用勺子轻轻一铲,便能轻易的自那砂锅壁上脱落下来,颜色棕黄,只浅浅一层的锅巴,叫长安府尹只看一眼,便知是块“好锅巴”了。

“这饭食便对我胃口了!”长安府尹看到这锅巴之后眼睛顿时一亮,连连点头,称赞了一声之后,一边手里继续翻拌着那砂锅里一锅杂炖的肉菜,一边闻着那些肉菜发出的香味,目自那些砂锅中的食材之上一一扫过:“咸肉、腊肠、春笋、豌豆、韭菜、包菜还有土豆以及米饭,这一锅里真真是包罗了两季所有的食材,难怪叫‘冬去春来饭’呢!香的很,我衙门公厨里的厨子便从来没有这般费过心思!”

翻拌了一番之后又去看旁的菜,打开那素白瓷盅,看到里头盛的是千张结、咸肉、春笋等炖煮的腌笃鲜,看那高汤清透的色泽,便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除了这一锅冬去春来的焖饭与腌笃鲜之外,食盒的底下还有一层,说是待忙活到申时时做点心食的,虽是不算得午食,可长安府尹还是忍不住掀开食盒盖看了一眼,见是两只表皮嫩黄的小球团子,细一闻,还有股淡淡的玉米香同荠菜的香味。

而两个嫩黄小球旁便是一只竹筒了,这个打开只看了一眼,闻着那浓浓的豆浆饮子香气与混在其中的茉莉花茶的清香味,林斐便认了出来:“是茉莉豆浆饮子与荠菜团子,待到申时去烛台上热一热,当点心吃便成!”

这两样皆是长安府尹此前不曾尝过的吃食,不过虽是不曾尝过,可不论是那玉米面也好,荠菜也罢还是那茉莉花茶与豆浆饮子,几样事物单独分开来时的味道长安府尹都是品过的,知晓这几样事物的具体味道,可这些味道混在一起又是什么样子的,那倒是暂时想象不出来了。

不过虽是想象不出来,可这几样事物的味道却皆算得是能与众多吃食调和相配的,想也知道味道不会太差。

只看了一眼那申时食的小点心,长安府尹便盖上了第二层食盒的盒盖,开始食起了正经的午食。

咸肉的鲜嫩与腊肠的油润早已混匀在这一锅冬去春来饭里了,那油润咸香的味道为整锅冬去春来饭打了个底,便是空口食上一口饭食,味道亦是鲜美油润的很。

品着口中那明显比寻常米饭糯了不少的米饭,长安府尹用勺子扒拉了一下那白色的米饭,细细看了看那些米饭颗粒之后说道:“衙门公厨里用的米都是内务衙门统一调配的,自是都一样。今岁内务衙门送来的白米比往年长了些,江米比往年短了些,这一勺白米饭里又有长米又有短米的,可见是混匀了煮的,难怪口感介于两者之间呢!”

林斐点头“嗯”了一声,用勺子挖了一块去了皮贴着砂锅壁的土豆送入口中:糯糯的土豆因贴着锅壁,倒也焖出了几分同锅巴一样的焦香,口感却是依旧粉糯的。

去岁,因案子之事一直忙活到了夜半时,他同刘元等人便会去问温明棠可有什么吃食能填填肚子的。温明棠便曾用这等煮熟的土豆压在那特质的平底铁锅中加油煎烤,那土豆表皮的焦脆与内里的粉糯此时同这贴在锅壁上的土豆便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想着去岁公厨那一亩三分地上发生的那些个趣事,林斐眼里多了不少柔和之色,他这里正食着土豆忆起去岁的旧事,那厢的长安府尹却没有什么旧事可回忆的,注意力皆放在那一锅“冬去春来”的饭食之上了。

腊肠与咸肉的油润咸香打底,又夹入了各式春菜的清新,不管是包菜的脆爽,豌豆的清香,春韭特有的独特香气还是春笋的鲜嫩与他尤爱的那一层浅浅焖出的锅巴,所有吃食皆混于一锅之中焖炖起来都令得眼前这一锅名唤冬去春来的焖饭,食起来那味道既清新又鲜美,叫人欲罢不能。

长安府尹一勺一勺的将饭食往嘴里送,时不时的又喝上几口鲜美的腌笃鲜,不知不觉间,面前的饭食便见了底。

待到碗里粒米不剩之后,长安府尹打了个饱嗝,看向那厢的林斐。

虽食起来的举止看着斯文,可这吃饭的速度林斐却也不慢,两人几乎是前后脚食完的午食。待到午食的食盒被赵由等人收走,食了两口清茶,漱了漱口之后,两人便重新谈起这刘家村案子之事。

“我问过那姓童的,以及与他谈生意的几个乡绅了。”长安府尹说道,“那几个乡绅果真是狡诈,比不得那些老实些的百姓,本官一问,便老实回答了。这些乡绅皆是大道理一套接一套的,还试着挖坑想让本官往里钻。”

这便是具体办事时会遇到的难处了。

百姓也好,乡绅也罢都是人,是活的,并不是死物,不是什么时候官府一问便会老实回答的。便是问了,多数时候也不肯立时回答的,少不得一番推诿。便是推诿不过去,总算愿意开口了,对方又不定说的是真话。便是怕事后追责当真说了真话了,却又是挑挑拣拣的,故意以言语下套,言语之中遮遮掩掩,引出歧义,将人往歧路上引,平白多添了不少原本没有的阻力。

似姓童的乡绅等人显然便是这最后一种了。

林斐自是知晓其中不易的,也并不似是那等不入世,不办事的官员一般以为问话只是个简单的小事,去了便能立时办成的。是以也并未催促长安府尹,只待到今日长安府衙的人来寻他,他才过来同长安府尹交涉。

是以听罢长安府尹这一番解释之语后,他立时说道:“大人不易!”

听林斐这般说来,长安府尹点头,知晓不必再浪费口舌向他解释这几日自己花在同那些乡绅“打太极”上的那些功夫了,遂将这几日最终套出的实话说了出来。

“近些时日又没有什么低买高卖的事。”长安府尹说道,“且那姓童的低买高卖之事着实是需要些小道消息的,可因着陛下登基,他这小道消息受阻,这几人做的自然不再是这些倒买倒卖的生意了,而是做起了中人收利钱的生意。”

林斐听到这里,立时看向长安府尹:“什么利钱生意?”

“你先时还真是说对了!”长安府尹先夸了他一句之后,面上的神情却是复杂了起来,他看向林斐,说道,“姓童的,和那几个同他商议事情的乡绅自己是不会放高利给那些寻常百姓的。”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道,“可他们不放,有人却是会放的。”

一席话听的林斐眉峰顿时一挑,他瞥向开口的长安府尹,问道:“什么人放的?”

长安府尹看向林斐,却是并未直接回答林斐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他道:“你猜刘家村那狐仙金衣是什么人出的钱?”

林斐听到这里顿时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无论中间使了多少障眼法,换了多少借钱与还钱的名头,只消看看牵涉其中的有多少人便知道了。”他说着看向一旁神色凝重的长安府尹,说道,“钱又不会凭空变出来,此消彼长,这里多一点,那里便少一点,不会变的。”

“就似那赌场赌桌之上,那所有人压上桌的银钱就堆在那里,不会自己生钱。这个赢了,那个自是便要输了。”林斐说到这里,忽地笑了,“所以,赌场里的那些花样,不管是两个人玩的掷骰子,还是四个人玩的牌九等花样。若是自己坐在赌桌上,放眼望去,找不到那个自己可以钓到的‘大鱼’,那便莫用怀疑了,你自己便是旁人眼里的那条‘大鱼’。”

这“大鱼”之说一出,长安府尹便忍不住笑了,点头道:“说的不错!”他道,“这姓童的与那些乡绅玩的把戏里,除了他们自己便是村民了,钱不是他们自己出的,还能是谁出的?”

“刘家村的村民手头没有钱,”林斐闻言,只略一思忖,便开口道出了真相,“可旁的村子的村民还攒了些银钱。虽是一村一个地头蛇的,可这些乡绅之间也是有手腕高低之分的。至于这地头蛇乡绅手腕的高下,也不用看旁的,只消看看每座村子里能看到的那修缮的村民宅子的数量有多少,便能知道这些地头蛇乡绅之间的本事差距了。”

“不错!”听到这里,长安府尹再次肯定了一声,说道,“旁的村子可不比刘家村这么破落,所以只一看,便知这姓童的在那些乡绅之中手腕也是最厉害的那等了。”说到这里,不等林斐说话,他便敛了笑容,正色道,“所以,那金衣的钱其实是旁的村落的村民出的,且还不是一座村落,我从这几日与那些地头蛇乡绅的推诿扯皮中嗅到了些风声,这狐仙身上每一年镀上的那层薄薄的金衣少说要扒走五六座村落的村民一层皮,才能筑的起来。”

“这手腕虽乍一听挺唬人的,可于那些地主乡绅而言,应当也不是瞧不出来吧!”林斐想了想,说道,“那些人应当也是清楚此事的。若非如此,强龙不压地头蛇的,旁的张家村李家村可不定会卖刘家村的面子,所以这中间牵线搭桥的,应当就是这群当地村落的地主乡绅了。”

这话一出,长安府尹便立时点头道了声“不错!”之后嗤笑了起来:“无利不起早的,这些人又不是什么大善人,若不是有利可图又怎肯在中间牵线搭桥?”

“他们是怎么做的?”林斐听到这里,看向长安府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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