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二十出头的青年的脸。
南斯退后一步,打量了自己一番。
黑发黑瞳,大长腿腱子肉,长得很奈斯……就是精神萎靡了点,不然帅气程度还要更上一层楼。
精神被抹杀的后遗症还很严重,原课长的记忆完全失去了,脑袋也变得空空如也。
他随口哼了首《Y.M.C.A.》,用来调整一下状态。
“ I said young man pick yourself off the ground.”
(我说老弟你给我振作起来!)
“I said young man "cause you are iown.“
(因为你已来到这个新的家!)
哼到一半,南斯想起某个金发红脸的滑稽小老头。
嗯。
竞选市长不如跳舞。
一边抖腿,一边洗完了脸。
拿起衬衫刚一上身,发现袖口的纽扣掉了。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
因为精神已经完全回来了。
什么惶恐、迷茫和对新环境的不安,都暂时随着歌声烟消云散。
他一向是个乐观的人。
特别擅长自我安慰和情绪调整。
“Y.M.C.A!”
抖着肩膀穿上外套,南斯对着镜子打好领带,在鞋柜前换上黑皮鞋。穿着整齐的他,拿上钱包推门而出,找地方吃早餐去了。
吃饱了才有精力做事情!
※※※※※
新横滨是加州最大的城市。
市区分为岛区和旧区两部分,被维港海湾隔开。
第九课位于旧区码头后边的一处高台上,南斯推门而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的风景。
两片市区中间隔着一大片海水,海水是灰色的,海对面是一栋栋高耸的摩天大楼。
外表鲜艳的巨型金鱼投影,在阴沉的天幕下闪耀,悬浮列车穿梭在楼宇间。数不清的玻璃幕墙被霓虹照亮,就像数不清的刀光剑影般给人扑面而来的凶险感。
望着这科技感十足的画面,蓦然有股眩晕感在南斯脑内扩散。
新纪269年,我所在的城市被评为帝国最烂的城市……开玩笑的。
他自娱自乐地吐槽了下,隔着海继续看对面的未来之城。
那些发光的巨大高楼,宛如巨型蚁冢般呈现出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样貌;又好像一处星舰墓场,静态的美丽与狂暴的气势共同交织成一个庞大的末世幻梦。
当然。
那是新区。
旧区可没那么好。
南斯视线稍稍移动,看向与岛区与旧区相连的青山大桥。
着装整齐的警卫,面色冷酷地盘查想要进入岛区的市民,不符合要求的一律暴力劝返。
大桥这端是新横滨旧区,看不到光鲜靓丽的大楼,入眼所见的只有庞大灰暗的城寨和废墟般的棚户区。
秩序与混乱、富有与贫穷、干净与肮脏……维港海湾隔开的是两个阶级,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种巨大的割裂感,要让狄更斯过来住上三五年的话,岂不是能再写出一本《双城记》?
南斯的思绪漫无边际地扩散。
一艘“尖沙咀”号渔船开过桥底,黑灰色浪花阵阵涌起,有不少死鱼随着海浪冲到海边。
此情此景,就算拥有再乐观的心态,南斯对自己的未来也乐观不起来。
原课长的记忆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现在就像一个没有新手教程的新入坑玩家,随时都会game over,而且还没法存档重开。
幸运女神肯定会眷顾我的!
南斯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啊~”
打着呵欠来到旧区的大街上。
时间是10月末。
街道两边堆满了脏乎乎的雪堆,空气很冷很重,绷得紧紧的,行人都需要注意着脚下避免滑倒。
年轻女孩们个个冻得脸颊绯红,不时把手放到嘴边呵气,吐出团团白雾。
气候已经完全改变了。
南斯一边观赏着陌生的街头景致,一边慢慢踱步。
港口后面的街区叫士巴拿区,是老旧的娱乐街区,而且还真有一个“夜之城”的别名。
现在是白天,这一片的商铺都是门窗紧闭,霓虹灯与全息招牌都在铅灰色的天空下独孤地等待夜色来临。
路面脏水横流,杂物乱丢。
看垃圾的新鲜程度,应该都是昨晚制造出来的。
逛了一会,来到一处叫仁清的生活区,生活气息一下子浓厚了许多。
“来来来,好吃的肉包子!”
“5便士的苹果!”
“海鲜、海鲜、生猛海鲜!”
“新鲜的大棚蔬菜……”
路边固定店铺的商贩在大声招揽顾客,推着小推车的流动小贩也在人群中不遗余力地推销,一路蜗速前行。
行色匆匆的市民们,大多不耐烦地挥手避开。
今天的工作都还没着落,要消费,也得等挣到钱再说……
南斯踩着湿漉漉的路面,手攥紧兜里的钱包,挤过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
耳边听到的是带着新马味、咖喱味、脚盆味、榴莲味的各种汉语。它们如影随形,无处不在,但总是响起的瞬间就被人潮汹涌的集体噪音所淹没。
随便一个角度看过去,都能看到杂乱的建筑、湿漉漉的地面、延绵不息的招牌、白色水蒸气顺着管道升腾而起;
街上跑着的既有内燃汽车,也有悬浮电车,甚至就连西式宫廷马车和人力黄包车都不时会出现一辆。
科技高度发达,但是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水平却不高——这是南斯对新横滨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
往前走了一会,来到街区中央的休闲广场,喷泉边有流浪歌手在弹吉他。
旋律时而悠扬,时而奔放。
一群衣着褴褛,面色蜡黄的小孩围他,跟着节拍在积雪上跳舞。
对面是一位市长候选人在发表演讲。
他痛斥私有化,主张把关乎民生的企业收归市政厅所有,加大对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
一伙穿和服的精致女孩在拍照发社交软件,她们嬉笑打闹,嘲讽候选人的想法有多愚蠢;旁边是一位带面纱的阿拉伯妇女,她定定站着听演讲,俨然像在聆听圣音。
南斯孤身穿过人群。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热闹都是本地土著的,他只是行走在空无一人的火星边缘。
广场外围有各种各样的摊台。
小吃摊、咖啡厅;汽枪射击,耍蛇表演;还有对门开着的算命摊和占卜摊。
身前摆着水晶球的大块头金发女人,不停地扬手招呼客人:“请这边来占卜一下吧,可得注意哟,您的命运就要大转弯了……”
留着八字胡,穿长褂的老头也在大喊:“测天命,指迷途,算运势。都是前记老祖宗留下的秘术,不灵不要钱咯喂……”
就这小小一片广场,各种肤色各种着装的人都有,说的都是汉语。打出来的招牌,也都是中文,偶尔掺杂一点奇怪的拉丁文。
看样子目前的世界是一个文化大融合的世界,暂时还没发现什么民族的概念。
“先生可以买一朵花吗?”
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忽然出现在南斯身前,她有双清澈单纯的大眼睛,脸蛋和小嘴唇都被冻得红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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