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百乐把市文化宫的礼堂租了下来,用为品鉴会的场地。值得一提的是,这里距离东江灯展非常近,而灯展进行到此时也接近尾声了。
在别人地盘少不了各种掣肘,苏清石和孟堂举已有心理准备,但怎也没想到,他们交涉了两天,却连进都无法进去。
嘉百乐一方拒绝雷石堂烨的灯饰提前入场,给出的理由是舞台的陈设尚未完毕。苏孟二人和随行的三五人,带着灯在两百米外的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每隔半天便到文化宫这边问询。
至于整场品鉴会流程之类的资料,更是没有得到半分透露,这两家来自南镇的企业如同空气一般。
就这样一直到品鉴会当天的凌晨,大门才终于向他们敞开。走进之后,苏清石和孟堂举发现他们实在是多虑了,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属于他们的布展空间。
密密麻麻数百个座席之前,是宽有三十多米的大舞台,舞台左右摆着两排桌椅,分属东方龙与普顿,桌子上的名牌已经摆好。
舞台的正中,支起一个一尺余高的圆台,与左右的领导席保持着刚好的距离。但见这圆台之上,嘉百乐几乎完成了一场简易的室内布置,用高高的铁艺支架把吊灯撑起,以玻璃墙面为壁灯做支撑。所有的灯饰都用红绸布蒙住,如同为一场音乐会准备的琵琶古筝。
二人看了又看,无可奈何,圆台上没有属于他们的空间,若堆砌在圆台外更会显得有碍观瞻。这等情形,除了即拿即用,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凌晨两点多的中江,街道上空无一人,衬得路灯更加昏黄。苏清石和孟堂举坐在马路边的树下,烟雾吐得汹涌,两个人满心的气愤话能从文化宫排到小旅馆,但他们谁也没有开口。
苏清石一夜无眠,翩然的思绪时而让他紧紧咬牙,时而又让人掌心冒汗。他抱着胳膊靠着高高的枕头,天地是如此的安静,这夜无星也无月,惟有一盏前两年特别活跃的大雪饼,悬在这小小一隅,亮了一整宿,
这天傍晚,礼堂内人声热烈,据说南镇也来了不少人,但早已淹没在东江众多企业预祝的横幅中。借着东江灯展的地利,大量的人在一开始便涌了进来,变作一支强劲的后援团。
此处虽在中江,但无处不在渲染,这是东江灯饰的主场。
随着嘉百乐的一位领导短暂发言后,品鉴会的大幕正式拉开。在一面红绸落下时,圆台上站着一个白皙利落的青年,此人名叫何厚谦,年纪虽轻资历却不浅。他是国内最早一批以灯饰设计为营生的人,是设计这个大类走向灯饰细分的先行者,只不过他的求学之路在西方。
全球灯饰圈最为顶尖的盛会有两场,分别是“米兰国际家具展”和“法兰克福国际灯饰展”,这些都出现在何厚谦的设计履历中。
若干年后,以年薪来计工酬的往往都是赚大钱的人,但在这个年代,实力出众的恰是那些以日薪说话的人。嘉百乐以“千元日薪”的诱人价格把他从欧洲请回来,为的就是当下这一场仗。
何厚谦带着欧洲技术组,为普顿和东方龙量身打造定制性的灯具,他是这个场合最有发言权的人。
片刻之后,第一盏灯亮起。
这是一盏十二个树脂灯头、一身金铜之骨,以银色亚克力为中柱、缀以金色流苏的酒店大堂枝形吊灯!
它现身的刹那便引来现场一片哗然,气氛瞬间来到高峰。那种华丽与金贵,把整个舞台耀得熠熠生辉,大气典雅、沛烈夺目,以一种王者之姿傲立正中!
但何厚谦俨然不想让人们只意识到这一抹光亮,站在他的角度,煌烨通明这些根本不足以评价一盏灯。
“这一次来到中江,我们更希望传达出一种欧式的精深理念,以普顿为先,让大家对欧式灯饰有更深一些的了解。这是我们为普顿精心设计的主吊灯,除了华彩的外表,我们更愿意讲一讲它无处不在的内涵。”
“我们选用了极具传承意义的茛苕纹,它曾出现在里格尔的书里、马克斯的雕塑中,从拜占庭到哥特式再到文艺复兴风格,它一直都是极有代表意义的装饰题材。它出现在古罗马万神殿、巴黎圣母院,后又融合巴洛克与洛可可,最能表现欧洲装饰的精髓。”
在场之人没几个知道里格尔是谁、马克斯又是谁,也不懂得巴洛克洛可可这些到底有哪些分别,一个个颔首连连,因为串得自然。就好像在中国,自孔孟之道说到罢黜百家,再讲程朱理学一直到阳明心学,倏然就把一个大系统摆至人前,顿觉头头是道。
茛苕其实并不是多么复杂的意象,这是一种生于地中海沿岸的草本,叶片簇拥、卷曲向上,又被称为卷草纹,很像外翻的孔雀翎羽。
但问题是,经这何厚谦一诠释,深刻的意涵涌现出来,在欧洲司空见惯的东西,此时此刻镀金烫银。作为本就以欧式为先的普顿大酒店,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心坎。
苏清石静静听着,这何厚谦无疑是个强人,既懂得欧式华丽的动人视觉,又探着意有所指的国人心绪,有表有里、分寸在握。
孟堂举站在苏清石的侧后方,越听越是神色黯淡,万没想到刚一上来就是这般热腾的场面。自己的那套灯饰虽有特色,但和何厚谦这般引经据典比起来,总是少了一些承载。
好在是苏清石并不慌张,事情还有一搏,别的不说,孟堂举起码给他的这套灯起了个绝好的名字——
“佩兹利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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