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吊灯袁彩英有一半功劳,苏清石把金章灯饰馆一事说了出来,而袁彩英的话不得不让人分开来听。首先她表示不会干涉苏清石的决定,这样的事不必与自己商量,而后又说了几句她的想法。
在袁彩英看来,苏清石之所以会有铃兰吊灯的灵感,源自陌上月明的代入,铃兰吊灯的竞比会有大环境的加分,采购方能从灯饰上找到一个契合的点。反观放在南镇琳琅满目的评比中,惹眼的亮度、庞大的外形、奢华的材质都是评判标准。
苏清石隐约觉得袁彩英有些不开心,但他也没有多想。
放在南镇的实际,袁彩英说的很有道理。华鹰的瓷艺灯饰功力深厚,一直是打天下的招牌,世运有一套复古实木羊皮灯,把南镇刺绣呈现得淋漓尽致,中江灯节时号称“镇馆之灯”。
镇上一些企业还会做几款不以走量为先的灯饰,比如二十多个灯头组成的硕大树形吊灯,一年出货只有十几盏,但撑门面的意义重大。而村里也有堂烨这样的欧式灯饰强龙,包括近在咫尺的东来灯饰,借由这次灯饰馆放大宁城墨彩,是魏东来期待已久的机会。
苏清石估量着,这次能拿出评比灯饰的灯饰企业,恐怕五百家都打不住,意味着将近二十选一的概率。镇上也刻意把时间选在来年元宵,月圆佳节逛灯展,一举多得。算算时间,只有两个多月了。
这天夜很深的时候,苏清石回到家里,不见二姐忙碌,整个家里非常安静。走进中堂的时候,不知何时父亲把那块很老的屏风翻了出来,隔着屏风,苏清石看到父亲的身影。
屏风这种物件早在《礼记》便有记载,不过那时更是一种身份象征,随后世演变,屏风不仅入第高门也渐渐走入寻常百姓家。实际上此物不仅是装饰之用,而是一个可移动的隔断,在居家空间有着遮挡的作用,似隔非隔、似断非断,藏着古人的意趣。
苏广志半低着头,身前放着一盏台灯,台灯的光穿过了屏风的布帷,苏广志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晰。他手持一把三寸刻刀,或削或刨极为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苏清石。
苏清石在此站了很久,当他把视线拉回,屏风布帷的图案变得惹眼。远景是山、近景是竹,在灯光的映照下,山峦的纹路、竹枝的清影分外鲜明。
来到屏风之后,苏清石看到父亲正在雕着一只木鸟,正是安济的样子。
“瑶去市里参加同学婚礼了,今天就不回来了,饭菜要是凉了你再去热一下。”
“是哪个同学的婚礼?”
“只说是镇上的初中同学,多了没问。”
苏清石蹲下来指了指旁边的布帷,“如果把这屏风的图案雕成一块刻板,您看难度大不大?”
却见苏广志瞧也不瞧屏风,叮的一声把刻刀拍在桌上,随即瞥眼看向苏清石,哼了一身站起身来。
“怎、怎么了?”
旋即苏清石从父亲的眼神中,看到一股浓浓的轻蔑,那与屏风图案无关,而是自己的这句话问错了。
苏广志心想,我以雕刻为营生的时候,这眼前小子还没穿上开裆裤,如今却问这三笔一竹的难度大不大。
苏清石意识到说错了话,忙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如果用压机把玻璃压成一个凹下去的曲面,把四个曲面拱形排布,用铜制骨架加以固定,一盏吊灯的大轮廓便浮出水面了。为了使得更美观,曲面玻璃之间可以用长条状的平直玻璃进行衔接,其上辅以点缀图案,像极了屏风的双耳。
当然这些都只是形制上的问题,真正出彩的地方无疑是玻璃上的图案,这是意境所在,也是整盏灯的灵魂。
至于图案的实现,苏清石想到了喷砂工艺。
苏广志细细听来,思量之中的双眼不时透着几分神采,“你的意思是,无论我雕出什么样的刻板,你都能把它做在灯具上?”
苏清石立刻点头,“但是我的本意还是营造屏风的意境,这样更有系列感。”
“座屏、折屏、挂屏、桌屏,都算在内吗?”
“这么多?”
“看吧,你根本就不了解屏风,还在我这显摆。”
苏清石很委屈,他只是问了个难度,就惹了老爹的气性。
苏广志这时才望向身边的屏风,“简不等于空、素不等于雅,你做的是商品,该考虑的是怎么合更多人的胃口。眼前这件就是典型的空不见雅,你就这点追求?”
苏清石挠了挠额头,“那照您的意思呢?”
“山水人物、花鸟虫鱼,无不可入屏,这东西和作画是一个道理。你还要知道,屏风还有风水学上的道理,把这点琢磨透,看懂的人自然懂。再就是我看南镇的这些灯,近些年来总讲系列,实际上很多就是把大的图案按比例缩小,硬凑出来所谓的系列,以大套小和抄袭没什么区别。”
苏清石一听这诸多门道,简直像打开了新世界了一般,但见父亲沉沉量定,像是依了一座大靠山,这般踏实前所未有。
“意境这东西看的是关联,西式的雕刻讲究再现,而我们中国人注重的是表现。西方人喜欢刨根问底,什么都追求一个真,所以他们的灯具铜铁锡都要做得富足,我看了看件件都是浓妆,而我们喜欢联想,从看到再到想到,少些粉黛才有乐趣。”
苏清石已然听哑了,但他并不意外,父亲本就是个艺术派,只是从前看上去过于漫不经心而已。他近年来总去镇上,此时才知他对灯饰的行情一点都不陌生。
“爸,唯一要注意点的,就是时间有点紧。如果我们也要成一个系列,预计要有五块以上不同图案的刻板。”
“晚不了!好像就你有圈子也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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