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大姐一样,管别人一套一套,到自己什么也不认!”
苏瑶咯咯一笑,歪头看着弟弟,仿佛在说你奈我何。这种事是苏清石最没招的事,除了狠狠瞪眼别无他法。
船驶在平波之上,余晖的光影在水面撒下一层朦胧的红,几只鸟儿无声盘旋,在水面留下不浓也不淡的影。不远处岸上的人们,忙碌却不匆匆,老辈的营生不必急,再急也有做不完的事。
渔舟唱晚、岸芷送香,不久之后苏清石回到了他土生土长的地方——
源洲乡。
源洲由多个自然村组成,这些都是很多年前人们自发集聚形成的村落。与源洲类似的,周边还有两个大乡,分别是津口乡和古霞乡,都有万余人口。
三乡合称“津古源”,共同组成南镇人民公社。
值得一提的是,津古源所在的这片地域,是明清时期才形成的冲击平原,也就是说这里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土著农耕,往上数几代,都是来自山东、河南、江西等地的迁徙人。
放眼现在的全中国,津古源是比较富裕的,这得益于老天爷赏饭吃的气候环境,也离不开更为先进的生产方式,这便是“桑基鱼塘”。
简而言之,塘基种桑、桑叶养蚕,而蚕沙可以养鱼,反过来鱼粪可以让桑更茂,这是一套非常科学的循环养殖系统。
上有浮田下有鱼,桑茂蚕壮鱼肥大,有丝有鱼,产出多样高效,农人的收益自然更可观。这个过程中有不少改进措施,整个津古源仿佛有一种灵活创变的基因,不拘泥于传统农耕。
姐弟二人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苏家在源一村的东头,这里的民舍毫不拥挤,每家每户离自己的鱼塘都很近。一个木头围栏的小院子,绑有一个密篱笆似的小门,这就是苏家的外门。进了院子再往里走,便进入不宽也不窄的中堂,厨具餐桌都在这里。
中堂左边的两个房间是大姐和二姐的,右边的便是苏清石和父亲的。
苏瑶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小院里除了晾晒的鱼干,拐角处还有鸭舍,除了能额外赚些钱,家里的伙食也素来不差。
虽然已经七点了,但父亲苏广志还没有回来,又过来半个多小时,随着声声清脆的鸟叫,才终于见到了这位苏家的家长。
看到苏广志,让人不免心想,苏清石的母亲一定是高大之人,苏广志又矮又瘦、面色蜡黄,戴着一顶八角帽,留着一绺山羊胡。
苏清石从未见父亲干过农活,他非常喜欢养鸟,印象里这已是他养的第三只画眉了,每一只都叫“安济”。
每天吃过早饭,苏广志便提着鸟笼离开家,他也不在源一村活动,也没人有工夫跟着他的踪迹,反正一到晚上他就会回来。
不下田也就罢了,关键是苏广志性情非常冷漠,不要说对同村的人,即便在家对着儿女也阴郁少言。他在这个家里,就像若无其事的旁观者。
苏广志不吸烟也不喝酒,和安济说过的话比三姐弟还多,苏清石从不愿与父亲搭话,因为苏广志一开口就是那种话里有话的阴阳怪气,让人闷气不已。
家里突然多了苏清石,苏广志似也没有多看一眼。
苏瑶炒了鸭蛋,并用咸鱼汁做了一道炒饭,吃饭的时候,安静到令人不适。若是吧嗒吧嗒嘴,就像穿拖鞋下楼也似的,连舀饭碰到大碗,都能吸引人的注意。
“清石,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一个星期吧。”
“那明天帮姐去添肥。”
苏清石点点头,余光瞥了父亲一眼,苏广志一如往常,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别说开口,似乎连听话都没有兴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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