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而来,看着形容枯槁的蛮夷狗贼,脸色微微变色。
“公主,您要救的人呢?”
李婉面色微变,狠狠瞪了他一眼:“救他,他非蛮夷!”
太医躬身一礼,神情严肃,开始诊断落针。
“公主,此人身体濒临极限,气血衰败,仅凭意志支撑。老夫只能暂报他清醒,要想治愈,却是无能为力。”
李婉紧紧攥着太医胳膊,脸现哀求神色:“必须救他!”
太医摇了摇头。
“或许孙思邈传人出山,还有一丝希望,不过陕州距此三百余里,而且不为权贵折腰……诶,难啊!”
“只要他还承认自己是炎黄子孙,就必定出山!”李婉眼中充满了坚决!
薛飞浑身发抖,干瘪的手臂不住颤栗,他不惧死亡,可安西军的故事还没写下来,他不能闭眼。
李婉命侍卫取来纸笔,放在薛飞面前,柔声道:“不急,你慢点写。”
薛飞双手颤抖的接过纸笔,随后便趴在案头奋笔疾书。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浆糊一样,随时有可能晕倒过去,时不时剧烈咳嗽,鲜血滴落羊皮纸张。他咬紧牙关,盈眶的热泪模糊了视线。
足足半个时辰,毫笔啪的一声跌落在地,薛飞意志力已经到了极端,终于晕倒过去。
不辱使命,我终于将消息传到了中原!
东来,你再坚持一阵,就会有人来营救你了……
好累啊……我,撑不住了……
“太医,快些施救!”
“连夜前往陕州,请孙思邈传人。若是英雄有所闪失,本公主宰了你们!”
李婉颤抖的拿起沾血的纸张,一行一行细细品读,大殿中传来压抑的抽噎声。
“太绝望了,太苦了……”
那段被尘封的历史,犹如画卷一般,在小小的纸张上展开。
整整六十年,无数个日夜。西域孤城见证了两万白发军壮烈殉国,从不放弃,无一投降。
不死老卒站在城头,引吭高歌:
血染战袍,是男儿最美的华服;
马革裹尸,是英雄壮烈的归宿;
刀枪森森,挑颗颗胡虏的头颅;
战车滚滚,碾排排蛮夷的尸骨。
他们浑浊的双眼目光望向太阳升起的地方,似乎在思念故乡。
一个个老兵倒下,最后只剩一人,他就是李东来!
十岁开始杀敌,一剑斩五;十三岁冲锋陷阵,一剑斩十;十五岁独当一面,一剑斩百;二十岁环顾四周,只余他一人。
半年之前,长安面对蛮夷五万大军,沦陷。
而那人凭借一人一剑,杀得蛮夷溃不成军,驻守长安的三万精兵迫不得已被调往西域。
李婉几乎窒息,仰头不敢再看纸张。
全篇不过千余字,描述精简,但每个字都仿佛写满了绝望!
“弹尽粮绝,纵使人亡,寸土未丢!”
“满头白发军,死不丢陌刀,独抗六十载,不敢忘大唐!”
“东来,东来……只剩他一人,所有的责任和重担都留给他,所有的黑暗都由他承受!”
李婉哽咽难言,心如刀割,她甚至自私的希望,那个男人不用再站起来。
太残酷了,就那样倒下,反而解脱了。
大唐凭什么要求他一步不退?
他不欠任何人,凭什么要受地狱般的煎熬?
她也终于明白,大唐国运为何会连续两次大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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