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拄着剑,盯着地的高桥马鞍和马镫,默立良久,这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一个人往书房走去。
看那背影,竟似一时间苍老了许多。
“阿翁”
李姝不由大急,起身就要追赶,被一旁的老仆伸手给拦住了。
“将军心里难受,让他自己待一会吧……”
老仆叹了一口气,看着地画着的高桥马鞍和马镫,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当年若是能有这两样东西在,哪怕昌平君在背后造反,那项燕小儿也绝没有可能缀将军的脚步,令将军折戟……”
李信率领二十万伐楚,大败。
不仅二十万大军折损泰半,就连对李信宠信备至,恩宠有加的始皇帝,都不得不因此向老将军王翦低头认错,亲自登门,请老将军王翦出山。
这一仗他愧对二十万追随他脚步的兄弟,也愧对始皇帝的信任。
这一切几乎彻底击溃了李信的自信,也像一根坚硬的刺一样,一直横亘在李信的心头,啮心刺骨,日夜难安。
如果不是怕更加对不起始皇帝,他当年几乎都要以死谢罪。
当看到能大幅度提高骑兵战斗力的高桥马鞍和马镫的时候,老仆就知道,自家将军肯定又会想起那一场让将军愧疚至今的战役。
老仆就是当年追随李信南征北战的亲兵。
听到老仆的话,李姝懂事地停下了脚步,不过目光之中,还是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担忧。老仆摇了摇头,语气唏嘘地安慰道。
“没事,不用担心,将军过一会儿就好了,更何况,他如今找到了希望……”
李姝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下意识地又想到了那赵郢可恶的小脸。
他,真的值得阿翁这么看重吗?
……
章台宫。
始皇帝正跟右相冯去疾,左相李斯,卿蒙毅,御史大夫冯劫,治粟内史腾,少府史禄坐在殿中议事,说起新年祭祀的安排,以及最近各项政策的实施和反馈情况。
尤其是,关于西域和河西走廊的问题。
赵高恭敬地侍立在身后,随时等着始皇帝的安排。
他伺候始皇帝多年,熟知始皇帝的习惯,都不需要始皇帝张嘴,他就总能把始皇帝需要的文件,放到始皇帝最舒服的位置。
此时,黑冰台的大总管黑,正捧着一卷竹简,详细地向在座的各位介绍着情况。
“我们的人,已经陆续传回消息,西域的情况和小公子郢前些时日秋猎时所说,大体相当,最关键的是,不仅有各种名贵的香料和各种可吃的菜肴,还有规模庞大的马场,一旦打通河西走廊,对我们大秦来讲,就会获益无穷……”
仔细地听着黑这段时间打听汇总来的各项消息,所有人眼中不由露出深思的神色。
“虽然蒙恬将军坐镇郡,北驱匈奴,但河西走廊依然在匈奴的掌控之中,此地地势狭长,多嵩山峻岭,易守难攻,是块硬骨头,如今各地局势动荡,六国余孽兴风作浪,老臣觉得,暂时不易再兴战事……”
冯去疾眉头紧蹙,冯劫在一旁点头附和。
“微臣也觉得,明年最主要的事情,还是安抚天下,稳定人心,休养生息,以目前的形势,只要再缓三五年,我大秦就会消弭许多隐患,到时候再挥师西进,或许会好许多。”
始皇帝没有说话,把目光看向一旁的少府史禄和内史腾。
内史腾恭恭敬敬地道。
“今年关东之地,所交赋税大多不足,全靠关中之地支撑,而国库中消耗甚巨,各项开支巨大,加又迁徙了几万户百姓,还要应对即将到来的寒冬,国库中粮草已经颇为紧张……”
少府史禄也小心地补充道。
“微臣这边情况还算好些,尤其是有了皇孙车,皇孙犁的收益,情况改观不少,不过灵渠修建正到了关键时候……”
始皇帝也不表态,只是微微颔首,表示了解。
其实,他每日批阅各种奏疏,国中情况,几乎是了如指掌,今日在此,只不过是想借此看一看各位大臣的态度罢了。
“若是我们的骑兵,能像胡人那样,来去如风,或许我们可以绕过河西走廊,迂回到皋兰山和龙首山附近,从后方杀入河西走廊……”
大家都明白蒙毅的意思。
除非大秦能速战速决,能快速拿下河西走廊,否则,凭大秦目前的现状,根本无力支撑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否者,后院一旦起火,就会顾此失彼,十分被动。
至于,迂回到皋兰山和龙首山的说法,大家没谁会真的相信这里面的可能性,这可是要横穿连胡人都畏之如虎的沙漠荒地,大秦的战士虽然勇猛,但又不是从小生活在马背,想要绕到敌人后方,无疑痴人说梦。
蒙恬的这个说法,不过是在委婉的提醒始皇帝,现在不宜再兴战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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