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就像许大茂先生说的那样吧……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之前也有好多话想亲口对萱姐姐说啊,有好多的谢谢和对不起想亲口告诉她,但是……既然萱姐姐主意已定,我要是再说那些,她也一定不会开心的吧……”
“这样吗……你真的不后悔吗?也许你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了。而且,把那些东西憋在心里,以后可能会成为你的心理负担。”
“不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吗。而且……”
陆明摊开掌心,萱雨凝之前交给他的那枚黑色徽章让他坚定了一个决心。
“我觉得许大茂先生你说的确实没错,只是我还不能完全理解。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和我的伙伴们还要遇到更多像这样的事情,作为队长,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再做出让我们后悔的事情。什么是命运,我们到底能做什么去改变自己的未来,也许到那个时候,我就能理解许大茂先生的话了。”
许大茂点了点头。
“经历世间的苦难是有相应的代价的,而且这个漫长的过程里,你会遇到更多的挑战,意志不够坚定的话是不可能有所收获的。你,做好相应的觉悟了吗?”
“我……”
陆明迟疑了。
“我不知道……如果真的还有下一次,像这样,一个重要的伙伴在面前离开,我却无能为力的时候,我到底会怎么做……我不知道……”
许大茂放下身段,轻轻抱住了犹豫不决的叶精灵。许大茂知道,他要做的事情,只是和一个孤独的灵魂站在一起,给他随时都会倾塌的脆弱身体一个依靠。
“想要抓住的东西,不要再轻易放开。这是我能给你的你最后的忠告。我不会再过问,希望你能按你自己的方式继续走下去。”
“……嗯。”
是夜,天光失色,西风呼啸依旧。平静的城市做着无忧无虑的梦,疲惫的精灵们也都为了明日的劳作而早早歇息了。
无知的世界依旧享受着和平的时光,就像千百年的岁月里已经习以为常的那样。风会气,风会息,花有开,花有落。
时间早就把每个生命的旅程钦定好了路程,只是没有谁意识到,自己在无意识地遵从着冥冥中的安排。
陆明和许大茂一起把祠堂打扫了一遍。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是通缉犯的身份,在探险队员云集的大城市久留不是明智之举,所以打算趁着夜深人静赶紧搭乘来时的列车回去。
“话说回来,”
陆明突然意识到一个奇怪的问题,“既然许大茂先生想遵从萱姐姐的意思,刚才又能轻易察觉到我的存在,那,为什么你没有在公国的时候就阻止我跟过来呢?”
这个小鬼,记忆力和判断力还真是不错啊。许大茂暗暗陈赞道。
“没什么原因。因为,就算小生阻止,你还是会跟过来的,不是吗?”
陆明点了点头。
“本来和领主商量的酒席,就是为了限制住你的同伴们的,只是你能调理身体内的气息,利用这种【能力】的使用方式让你比其它人更快恢复清醒罢了。阻拦是不可能有用的,小生和领主都猜到事情会这样,所以一致决定放你悄悄跟过来。”
“但就算是这样……”
面对刨根问底的疑惑,许大茂淡淡回答了一句:“因为你有义务见证真相。”
“……义务?”
“你知道吗?小生从你身上看到了小生以前的影子。”
许大茂坐在祠堂门口的台阶上,仰望深不见底的苍穹,任凭风雪在眼前呼啸而过。
“小生曾经也有过类似的选择。是沉溺在美好的谎言里,还是直面血淋淋的现实。选择后者往往要承受很多沉重的东西,代价也不是前者可以比较的,但是我依旧庆幸,当初小生选择了后者。你不也是吗?如果在今天下午就此放手,你只需要知道‘萱小姐在雪山的某处等待你们归来的那一天’这个消息就足够了,就像无数的童话故事最后的美好结局一样。但你还是选择了跟过来。这种勇气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你,身上有某些特别的东西。”
“……许大茂先生,您真的言过了……”
“不,小生是说真的。”
许大茂的眼神非常坚定,“很多对立的东西都有一道壁垒,能不能跨过去就足以把人分为三六九等。不知道为什么,小生有种预感,在未来的某一天,小生会和你在某个攸关世界存亡的时刻再次相遇,而那个时候,你的抉择,将会改变整个世界的走向。”
陆明迷惑地看着许大茂,许大茂却突然恢复了往日那个自信而浅浅的笑容。
“嘛,小生能告诉你的也就只有这些。差不多也该走了。”
许大茂不希望用“别离”这样的字眼继续刺激陆明,于是用委婉的话表明他该启程了。
“去哪里?”
“这倒是个好问题。”
许大茂轻笑着转过头去,目光延伸向无边的黑暗深处,“天下之大,处处皆为家。小生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但是就是喜欢这样随性而行的日子,不知道下一秒会邂逅什么样的人,看见什么样的风景,这对小生而言才是生命的乐趣所在。能在这里遇上诸位,也是小生一大幸事呢。”
“随遇而安吗。”
一想到自己还没定下离开公国后的目的地,陆明心里很不是滋味,直到许大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除了小生和领主以外,只有你知道了。要不要告诉你的伙伴们,这个选择权在你的手上。还有一件事——请你对其他人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曾经来过这里。那,小生先行一步了。你也早点回到朋友们的身边吧。告辞。”
许大茂披上外套,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只留下雪地上一串脚印,然后又很快被更大的风雪盖了过去。
是时候回去了呢。
陆明第一次在深夜里独自一人走在寂寥的城市里。
莫寒市的建筑和朝暮城的不太一样,外壳全部都是黑色的金属,而且全都异乎寻常的高,向上仰望总有种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尽头的无力感。
大概是畏惧寒冷的缘故,夜晚的莫寒市街道冷冷清清的,不像被誉为“不夜城”的朝暮城,不论何时何地,霓虹闪烁的地方永远人潮汹涌。
宽阔的街道,只有零星几点鹅毛黄色的路灯,远远相隔地撑起偌大黑暗天幕下的一座座孤岛。
陆明坐在回程的列车上,听着空无一人的车厢里,车轮前行的声音和风雪声此起彼伏。他想起第一次踏上这条方向的旅程时。
那个总是单纯地微笑着,用礼貌的言语和他们隔着一条说不清的屏障的姐姐,现在已经,再也找不回来了。泪水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啊……
就算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又怎么可能会真真正正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一切……
他看着萱姐姐交给他的“遗物”,那枚黑色的徽章,本应该是象征着持有者的荣誉,可是在陆明看来,这无疑是一个打开记忆洪流的开关。
萱姐姐的归宿是这片雪山,许大茂先生的归宿是天下山河,那么……我们的归宿,又会是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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