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不肯轻饶,撑着一腔气势说着含混的话:“便从你巧言令色,骗了我一张灵符而来!”
那可不是我主动和你要的。
甄玠冷笑着咽下这句,若是在平儿与贾巧姐面前挑开,只怕王熙凤绷不住面子,立时便要跳进扬州湖洗刷清白。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她强由她强……
你等我凑够十万两银子的!
甄玠入席坐定,笑道:“正是怪我,有了门路,早该与姐姐聘户请拜,哪里要等来日?”
王熙凤心感他不曾说破暗事,却不想放低姿态向他服软,只撑着几分残存的姑娘气,无理不饶人。
兀自向窗外三三苑宫闱处,庑殿顶上浮着的,奔晷逐昼的橘红赤鸦望去。
平儿见二人间似有莫名的龃龉,便带了巧姐儿往另一边玩耍。
一时飞鸟倦了,相伴归巢,四散飘在檐下林间,再不搅扰天空湛蓝,落得各自安静,各自咽下半口气。
气氛缓和,甄玠心知是该自己大度些,少与她计较一二,便转眼望向王熙凤愠怒换了郁结的眉头,要开口时,那张沾满夕阳余晖的脸颊似有察觉,倏然面向这边,瞧不出一丝恶毒,只是酥软于美景的柔情。
“你瞧我做什么?扬州湖不够你看的了?”
“姐姐的眼睛比湖水漂亮。”
甄玠放宽心思,只与她说说心里话。
王熙凤怔了片刻,随即一甩手里的帕子,白了他一眼,哂道:“嘴儿倒是甜,姐姐可没糖哄你。”
“自警幻庙追到扬州府,也还吃不得凤姐姐一颗糖?”
甄玠抬手,隔着衣裳摸了摸怀里那方求子灵符。
“追到扬州府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追到长安去,追到贾府去。”
王熙凤顺口答说,一时真情流露,似是全然没过脑子,索性也不遮掩,“与你若无这姐弟之情,便是沾染了露水又如何?求菩萨不灵,可是我心不诚?就不信我王熙凤命里没个伶俐儿子!”
语罢倏地望向窗外,双颊红晕不知是来自残阳,抑或心底。
贾府那些货色,想来是不入凤姑娘眼的。
甄玠不忍戳她痛脚,想了想贾府中那些鸡毛蒜皮的闲事,安慰她道:“有平姑娘在旁帮衬,总归是轻省些。”
“哟,难为你现在才漏出狐狸尾巴。”
王熙凤挑眉梢笑着讥讽,“瞧上平儿可是一时二刻的事情?还要编排些‘须寻各自门’的丑话,你和我老实交代,她命里可是真有劫难?”
“那是,各自须寻各自门。”
甄玠平静地分辨道。
“这还遮掩个什么劲儿?”
王熙凤嗤声笑道,“忒没趣儿,有秦家姑娘那般人物与你相谐,看得上平儿也是她的福气,男人……哼,鲜物还没尝够,哪还能瞧得上老卷子了?”
语气中忽带了几分欲舍难离的味道,“劝你趁早消了这念头,奶奶我,可不是你毛还没齐的娃娃骗得了的!”
“凤姐姐。”
甄玠垂眼望着矮桌,双指滑过圆润的桌棱,“倘若平姑娘命中当真有些劫数,又作何讲?”
“哎,真是图穷匕见了。”
王熙凤没等到想听的话,只以为他真当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老货,语气中带着些喟叹,夹杂着不忿的失望,“又能怎么样呢?贾琏看进眼里的人,你还能救出来不成?”
而后冷笑一声:“倘或你真有心,舍命追来长安贾府,奶奶我,还真就帮你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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