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阳不太清楚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过去的十天就像是在黑夜里漫无目的地行走,虽然目不能视却知道不远处就是死亡的终点,心里除了微渺的希望就只剩下悲戚、绝望。
如今不同了,漫漫长夜里,他终于点燃了属于自己的火把。
尽管前路依旧看不清楚,但是手里有光好歹有了希望。
“小杨,今日放你半天假,回去吧。”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
“阳哥儿,你...你一个人可以吗?”杨涛虽然心中恐惧,但是也不愿方阳一个人面对这诡异的尸体。
“没事,你回去吧。”
“那...那我回去了,阳哥儿你注意安全。”说着,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挪了几步然后快步离开,越走越快。
到底是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即使有善良之心也难以克制那本能的恐惧。
目送杨涛远去,方阳颤抖着双手拉起放着尸体的担架,边拖边抬,将担架拽回了停尸房。
想了想,他又把担架拖到里屋,那是他平时住的地方。
他一路拖拽的动作十分小心,生怕丁点的动作惊醒了插在脑袋上的那柄诡物。
“安静、安静,我就给你挪个地方。”
压力让他不由得自言自语,他更怕的是不小心碰到那块骨头,直接把自己吸食干净,成了担架上这位老兄一样的下场。
放好尸体,他锁好停尸房的大门,扎紧衙役的腰带,配上一根两尺长的水火棍,朝衙门外走去。
停尸房位于衙门东边最里面,旁边是两丈高的巨大烧尸炉,穿过一条巷子才到衙门口。
一路上碰到的衙役大都行色匆匆,不知道为何最近这么忙,偶有两个打招呼的他也是礼貌性地回应了一下。
很快他就走出衙门,来到了集市上,熟络地找到一家肉摊。
这家肉摊刘姓摊主在他刚成为仵作前还曾送他过两副下水,他成了仵作后也投桃报李,经常光顾,故而与肉摊老板还算熟识。
“小方啊,怎得脸色这样苍白?”
“刘哥我没事,只是最近活多了点。”
“这年候不太平啊...哎,还是要一斤精肉臊子吗?”刘哥显然也知道他所谓的活多是什么意思,没有多问,只是脸色摇了摇头。
“再来两斤生猪血吧,最近气血有些亏虚,想要补补。”方阳适时提出自己此行的最大目的。
“怎得要生猪血?”刘哥虽然不太理解还是回摊掏出一个血囊袋,掂了掂递给他,“今早刚杀的猪,猪血还没来得及煮,如此便给小方你吧。”
说完他又回身到摊前,用两把剁肉刀切了条精肉,在案板上细细剁了起来。
“大夫说补气血最好吃点驴血阿胶,我寻思着买不起那玩意儿,吃点猪血总也是好的。”方阳接过血囊袋,随便扯了个谎解释道。
“是极是极。”刘哥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接着拿荷叶包好切碎的肉臊递给他。
他手里铃着猪血、肉臊,付了钱便回到了衙门。
一路上倒也无波无澜,尽管极力掩饰只是急促的心跳声已经出卖了他的激动心情。
冷静、冷静、谨慎。
回到停尸房,他向里屋走去。前身是个孤儿,不然也不会来衙门当仵作,只求混口饭吃保得一条小命来,因此一直住在停尸房的里屋,住的久了倒也不觉得吓人。
里屋相当简陋,除了木板床不过一张木桌,旁边还支了个小火炉。
他把拎在手里的猪血袋打开,放到桌上。
一股血腥气铺面而来,有点恶心,但还在接受范围内。
他把猪血倒在炉子里,开始烧煮起来,不一会的功夫咕嘟嘟的血泡已经翻腾起来。
沸血浇入碗中,激腾的血腥味配合着奇怪的香味钻进鼻腔。
他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将完整的骨刺暴露出来。
或许是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惨白骨身上的血色纹路开始跳动起来,像是活了一样。
深吸了一口气,他将碗里还在沸腾的猪血一下子淋在骨刺上。只听得一声低哑刺耳的尖啸。
“嘶——”
诡物剧烈地颤抖,将淋在上面的猪血抖得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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