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督师大名,我等草民早早听闻,先前便听说孙督师被朝廷任命为陕西三边总督,早早便想来拜访,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范永海说话很客气。
孙传庭也是一副文人儒雅模样:“范先生过来就是想说这些话?”
“自然不是,”范永海坦然自若:“正如我先前派人和督师说的一样,我愿意给钱给粮,只是想和督师做生意。”
孙传庭道:“为什么是现在,你们在陕西待了也有一些时日了,为何一直不联系。”
“先前我等贸然上门,督师怎么可能理会我们,您是好官,我们是恶商。”
范永海很是认真:“更别说,先前督师手上也没有足够的钱财啊。”
孙传庭笑了。
“晋商真是做的一手好生意。”
孙传庭继续道:“你不怕死在炮火中?又或者说不怕我杀你?”
范永海淡定摇头:“如若一点风险都不冒,怎么能做好生意,我若是连如此直面督师的胆子都没有,督师怎么可能放心我等。”
“我的命就在督师手中,我范家在陕西直系有三十六人,生死皆在督师手中。”
“范家做生意,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在乎的是让双方放心,督师相信我们了,这生意才能做得下去。”
江越站在一旁听着,莫名对范永海做生意的手段有一种佩服。
晋商是什么东西,他清楚。
这帮人卖国第一名,从军事到经济,各种不能贩卖的物品以及各地军队的驻扎信息,都是他们售卖的范畴。
眼里只有钱,坏事恶事没少做,资助鞑子,害死边军将士。
如今大明大厦将倾的模样里,就有这些家伙的功劳。
于大明朝而言,这些晋商有一个杀一个,绝对不冤枉。
但从生意人的角度来说,这个范永海如此淡定的坐在这里,范家敢用这么多条人命压在陕西,为范家声誉作保,让孙传庭相信他们,行事确实果断。
江越隐隐猜测,这些家伙是不是故意激化廖家和孙传庭部的矛盾,现在这样的情况可能就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原本廖家这些家族不需要和他们做生意也能活的好好的,银子摆在那里就是看看。
现在银子落入孙传庭手中,他得用出去才能有作用,生意自然来。
孙传庭列出一个单子交到范永海的手里,前后没几句话,范永海便拱手告辞。
片刻后,孙传庭喝上一口茶,整个大厅只有他和江越两人:“是不是不明白这些晋商如此恶性,通奴叛国,我依旧要同他们行商?”
江越犹豫了一会,点点头。
他确实不明白。
在他的印象里,孙传庭是一个十分正义的人,他可以为大明朝抛弃文官享受之职,毅然加入血海之中。
也可以在天牢关上三年,释放后仍旧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
孙传庭的忠心与道义不需要多说,正如他讲的一样,他是为天下人做事,此心不需多言。
所以江越更不明白,孙传庭为什么要和晋商有瓜葛,那群人遗臭万年,江越不希望孙传庭的名声因为这样的联系而出现污点。
孙传庭叹出一口气,起身出门。
阳光撒在他的身上,战甲生辉,反射的光亮让江越觉得有些刺眼。
“九思,此世间不是非黑即白,对错全在人心,正义的角度不同,我们去做的事情也不同。”
“功、名,都不重要,真的,一点不重要。”
江越在孙传庭的头上看到些许白发。
他陡然想起,孙传庭已经四十有九,在这个时代已不年轻。
孙传庭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只要我之家国,只望天下平定,百姓不必如同草芥,也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出路。”
“我亦知如今大明积病已深,到人力难以挽救之地步,但……为臣者,别无选择,只能以身报效国家。”
岁月在孙传庭身上留下最深的印记,或许就是思想的改变,但永远不曾动摇的,是他那颗天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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