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短促的提示音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很快,池豫不安地皱起了眉头。
无人接听。
池豫有些发愣,内心升起一阵不妙的预感,接着他按照陈雨柔个人档案上的信息依次联系了他的父母,但诡异的是电话竟然全部打不通!
意识到不妙的池豫急急忙忙找到了还未离开的陈青山,将自己的担心完完全全说了一遍,谁知陈青山只是自顾自地操作着身前的笔记本电脑,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你反映的情况,国家已经开始调查了。”
池豫急道:“这是条极重要的线索,一个被异种盯上的女生莫名失去联系,每耽搁一秒钟都有可能让我们失去破获异种计划的机会!”
陈青山抬头淡淡看了池豫一眼,道:“国家会调查的,如果你没有别的事,请不要再打扰我的工作。”
陈青山的反应让池豫是心急如焚,但又无可奈何。
这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自己完全无法掌控的滋味,他在前世已经体会过不知多少遍了,那深深的无力感足以叫任何人发疯。
他坐在休息室中,双手捂着脑袋,只觉得心脏莫名跳得好快,呼吸都要喘不过来。
过去的阴影如噩梦般侵袭而来,无数纷杂绝望的画面如幻灯片般在他面前不停播放,他想排除这些念头,但一闭上眼,他就能看见逼仄的防空洞,躲在角落独自哭泣的背影,听到孩童的哭闹声,受伤战士痛苦的呻吟......
他仿佛看到末日重现,尸殍遍野,他跪在废墟上,身上地上都是血,奋力捶打着地面,哭着喊着自己为什么没多做一点,为什么让拯救世界的希望从自己手中溜走。
他的心越听越快,浓郁的不安像深不见底的黑暗,直要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一只宽厚的大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池豫抬头,入目是辛弃疾刚毅的面庞。
“你还好吗?”
辛弃疾问道,随意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我?”池豫苦笑着摇了摇头,“辛大哥,你还真是沉得住气啊。”
“为何沉不住?”辛弃疾不知是刚做完冥想还是什么,看起来一脸轻松。
“过了今天离末日就只剩下四天了,”池豫望着窗外昏沉的天空,“当那些异种在谋划足以征服全人类的阴谋时,我们却在这里干等着,这叫我如何不急?我们真的已经做得够多了吗?多到足以改变那绝望的未来?”
池豫一向平稳的声音此时竟有些颤抖,他能在狰狞的异种前面不改色,那是因为他体验过更绝望的末世,但现在改变未来的机会就握在他的手里,这种重大的责任,几乎要将他压垮。
辛弃疾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池豫依然显得稚嫩的脸庞。
良久,他轻出一口气:“我跟你讲过吧,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是个坚定的主战派。”
池豫麻木地转动眼神,望向辛弃疾,目露疑惑,后者淡淡一笑:“你猜我最后成功了吗?”
池豫显然对这话题不太感兴趣,随口道:“辛大哥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第三次北伐的故事吗?那应该是成功了吧。”
“没错,”辛弃疾点点头,“不过遗憾的是,第三次北伐开始的时候,我也走到了生命的终点,当时的我病重得甚至不能下床,就连吃喝拉撒都需要下人照料......当大宋将士在沙场上奋勇杀敌时,我却在看着下人为我清理拉在床上的粪便......你能想象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
辛弃疾的话让池豫满脸愕然,他知道辛弃疾晚年重病休养在家的事情,但听对方真正讲起来才知道,其中蕴含的无奈不甘,绝不是史书上寥寥几笔就可以概括的。
辛弃疾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那三个月,我曾无数次质问自己,如果我年轻时再多上奏一份谏书,再多走访一些官员,是不是就能让北伐提前?是不是我就有机会披甲执锐,再看一眼我大宋的漠北风光?”
池豫看着辛弃疾,看着他那双深邃鹰眸中化不开的浓厚悲伤,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然而还不等他想到安慰的话语,那双眸子中的悲伤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的锋锐和坚定,好似一把无论如何弯折,都不曾断裂的利剑!
“我是带着不甘和落寞死去的,但是重生后,却给了我一个更理性客观的心态去思考前世过往的种种。”
“我发现,答案或许和我曾以为的恰恰相反。”
“第三次北伐,是韩侂胄韩大人一手策划的,我只是等到了正确的时机,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罢了,而就连这一丝微弱的作用,也是依靠我这些年积累的威望,而不是年少轻狂的热血。”
“也正是在这时我意识到了,有些事并不是越努力,便能收获越大的成效,如果偏离了道路,有时反而会适得其反。”
“年轻时的我,哪怕再怎么偏执地上谏,再怎么宣言收复故土的主张,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因为那时候的大宋需要的是休养生息。”
“但倘若我学会隐忍,就不会被官家多次罢黜,就能在韩大人主战之时为他提供更多的帮助,兴许这样反倒才能使北伐提前,满足我一生的夙愿!”
随着这最后一句话落下,辛弃疾眼中的锋芒黯淡了下来,但池豫却能感受这股锋芒并没有消失,只是隐藏在了更深的地方,如果说以前辛弃疾的眼睛是深邃的潭水,那么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望无际的海面,看似平静,实则蕴藏着狂风暴雨的力量。
恍惚间,池豫明白辛弃疾的意思了。
“辛大哥,你是想说我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安静地等待吗?”
“不错,”辛弃疾赞许地点了点头,“我觉得刘组长说得很对,其实我们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我之前对官府还有所保留,但刘组长让我意识到此世的官府绝非我那时混乱软弱的官家,而是一个强大、高效的集体。”
“或许,你不应该将自己当作救世主,将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而是将自己看作庞大机械的一颗齿轮会更好。”
“一个人无法拯救世界。”
“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信任那些千千万万和我们一样,深爱着这个国家,在背后默默维持世界稳定安宁的人,安静地积蓄力量,等到需要我们登场的那天!”
话音落下,辛弃疾再次拍了拍池豫的肩膀,起身离开休息室,为他留下了一个单独思考的空间、
而后者则是呆望着玻璃茶几上的水杯,眼神有些迷茫。
“别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而是信任他人么......”
池豫就这样呆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长出一口气,靠在沙发上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轻微的鼾声响起。
他竟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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