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洞深处,融泥瀑布旁,无名转身下落:
“好了,接下来,就是找到双指。”
无名刚有这念头,突然脑子像被刀子剜了一刀,极度地疼痛。
无名下意识捂住头,这才发现,刚刚向下冲锋的暴风和火焰,以及融泥的侵蚀,他身上的铠甲已经没了。
头上阿史米形成的屏蔽双指干涉的头盔首当其冲,被磨没了。
极端的疼痛开始在无名脑子里浮现,深入灵魂的干涉让他看到种种幻象。
潮水一般的疼痛不断拍打他的精神。无名跌落到地上,胡乱行走着,想闪躲那不见形影的攻势,却怎么也甩不开。
无名捂着头,似乎疼痛难忍,脚下发力,朝四下胡乱撞着。击中石壁和融泥,溅射出大片碎石。
无名撞向一个岩壁,脚下又是一蹬,朝另一方向撞过去。
就在去势衰落,将要坠地时,无名一脚轰到地上,朝着原本的方向再次加速。
随着这次加速,脑海中的疼痛更加尖锐,好像痛苦的层层潮水被叠加在一起,炸出绚烂的水花一样。
无名盯着这剧痛,两眼通红,口中却大笑:
“找到你啦。”
无名沿着一个方向飞奔,沿途能看到许多船型石棺,石棺上刻印着牛首。石棺的缝隙中,正有融泥源源不断流出,汇聚成逆流的河,向上飞去。
无名通过头疼的剧烈程度,判断着攻击的方向,顶着着剧痛,跑得越来越快,一脚踩在牛首上,冲出一座船型石棺。
脚下又是一段万丈深渊。
无名先是一惊,以为被骗下悬崖。但看着逐渐接近的地面,头疼愈发剧烈,甚至能从那攻击的频率中,感受到一种癫狂。
无名砸下,地面铺着融泥,给无名的下落缓冲。
无名将头从地里拔出来,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个高大的双指,立在地底,两根手指状身体轻轻摇曳蠕动着。
那双指十分干瘦,身上满是伤痕。身上的鞭毛苍白,无风自动。
无名看到双指的瞬间,精神攻击到达了顶峰。无名双目血红,只觉得四周的景象都扭曲了。
无形的巨浪层层叠叠拍打在身上,无数嘈杂的声音涌入大脑。
无名冲上去劈砍,但脚下一歪,砍到空处。
双指爬到地上,两只蠕动,立刻爬向远处,拉开距离。随后双指颤动,光线在空中凝结成秘文,圣光凝聚成束,刺向无名的身体。
无名的身体破了一个大洞,圣光灼烤着体内涌动的黑色。
无名又打几次,不是被双指逃掉,就是自己劈歪。
这位交界地中位高权重的存在,此时也非常狼狈,时不时爬在地上,拉开和无名的距离。两边都在僵持。
无名死死盯着双指的指头动作,辨认祂指头的攻击和颤动,以及逃跑时的蠕动。
他感觉自己逐渐看懂双指的语言了。
双指的精神恐惧中带着很多思绪,那些思绪和情感,与双指的蠕动是能对应上的。
越跟双指交战,无名越能看懂双指那些蠕动的含义。
无名在双指的精神攻击中,感受到一股执念,以及求生的信念。
看起来祂是打算一直这样边打边跑,时不时回首画出个魔法攻击无名。
“双指果然难缠。”无名收起长剑,不再试图使用剑盾来攻击。
他跪到地上,双手撑地,火焰染红了地上的融泥,这一片地底都翻滚翻腾起来,火柱冲天而起,彻底封死了双指逃离的机会。
但双指却没有停下脚步,直接冲进火场,身上的白毛燎起来,但身体并无大碍。火焰在靠近祂身体时,也让出道路,仿佛受祂控制。
但火焰遮蔽干扰了四周的光线,双指冲出火墙,看到一只巨手在面前等着自己,掌心满是牙床,如同巨口。
巨手将将双指拍到地上。
在拍下的瞬间,无名立刻感觉脑子清醒了一些,视线也恢复了正常。
他立刻乘胜追击,身体长出黑蛇,蛇头如重锤,猛砸双指,不给祂重振旗鼓反击的机会。
双指的皮肤看起来苍老褶皱,身体却很有弹性,摔到地上立刻弹起,险些让无名脱手。
无名这次不再试图物理攻击,黑蛇上去就是一口,将双指的外皮啃下一层,露出里面有金属光泽的骨架。
这一口下去,双指突然就蔫了,不再动弹挣扎。
但还没死,一种澎湃的精神攻击再度涌来。
这次周围的视线没有模糊,身体的控制也没有受到影响,塞进脑子里的,只是一种执着的情绪。
一种对使命的执着。
“我没错,这是我的使命,我要实现我的使命。”双指传递来了这样的情绪。
无名看着双指的蠕动,还阅读出了更多的语言:
“那些孩子必须要有引导,没有指引,他们就是一群迷途的羔羊,他们会劣化,会踏上错误的道路……”
无名一步一步,朝双指走过去。
一种柔和的情绪又被塞进脑子,无名脑中闪现出很多双指的功绩——
引导生物获得智慧、引导律法的更迭、引导世界不断进化。
“在我们的引导下,交界地才会走到这一步,才会如此繁盛。”双指投射来这样的想法,“你应该遵从我。”
随着无名接近,那情绪愈发激烈:
“你应该遵从我!”
在那强烈的情绪中,无名却捕捉到某种更底层的情绪,十分执着,带着几分悲怆与壮烈的意味。
那种感觉深埋在双指的语言之中,就像这深藏在洞底的这里一样。
无名开口问道:
“为什么这么久了,还要坚持自己的律法?你的神人不是早就死了吗?”
双指的指头一颤,想法涌过去:
“但这是正确的,这是我的使命。”
“谁给你的使命?”无名好奇。
这个问题,立刻牵动了双指的一丝心绪,虽然很快被隐藏,但精神层面的交流,还是让无名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心绪的指向——母亲。
提到赐予使命的时候,双指想到了母亲。
“母亲?”无名不定形的脸庞表情有些怪异。
他感到一种既视感,一种熟悉感。
而这种追击的提问,让无名顺藤摸瓜,把双指心底的情绪和执念挖了出来,立刻理解了双指的经历和情绪。
而感受到双指的那些想法,无名突然有点想笑——
祂也被母亲抛弃了。
双指拥有自己的使命,就是选神,并推行应有的律法,促进新时代的诞生,引导新时代的成长以及兴衰。
这就是他们从“母亲”的手中接过来的使命,双指们严格遵循着母亲的指令,将引导和教诲洒向众生。
在不同的时代,扶持顺应时代的律法,并在律法已经落后时,扶持新的律法。让时代不断演进,高举生命之灯,让生命愈发辉煌灿烂。
这是荣誉,也是双指们所以能诞生和存在的原因。
但在某个时间以后,祂们被母亲抛弃了。再也听不到母亲的指令。
所有的指头只能延续过去的使命——祂们被下达的指令。维系着残留的指令,他们依然推进着这个世界。
直到指头们发现,祂们的使命,那曾经的指令,彼此发生了冲突。
指头们不断呼唤母亲,却得不到任何音讯。
祂们被抛弃了,失去了母亲的指令,指头们坚持着过去的使命。每一个双指,都坚信自己的指令是最正确的,都坚守着自己的使命。
在坚守着,等待母亲的回眸。
无名感觉到,双指对自己生命的坚守,并不是因为贪生,而是为了使命。这是一个,除了使命和悲伤,什么都不存在的个体。
“这幽影地真就孤儿院啊?连双指都是孤儿?”无名笑了,“桀桀,孤儿太多啦。”
双指颤抖着,垂到无名身前:
“你们的眼界不够开阔,你们的智慧还不足以避免自我毁灭。稚子啊,你应该听从引导。我们从生命之初,就在引导你们——
“赐予你们灵活的手指,赐予你们话语,赐予你们智慧,赐予你们文明……
“你们应该听话,让我来引导你们……母亲抛弃了我们,我绝对不会再抛弃你们。听我的,死亡不应该被掌控,死亡应该是平等的。生命没有了死亡,不会永生,只会灭亡……有了死亡,才能拥有真正的永恒……”
“我同意啊。”无名蹲在双指身前,“我们正在说服黑剑释放死亡卢恩呢,时代也在改变啊。”
双指的思绪断了一瞬:
“你们怎么会同意?”
“玛莉卡你知道吧?”无名说。
“我当然知道,那个可怜又幸运的女孩。”双指说,“可惜她选错了道路,她被那个愚蠢的指头蛊惑了。”
无名说:“玛莉卡砸碎了自己的律法,准备改变时代,让死亡回归。”
双指的思绪断得更久了:
“她怎么会……”
“自己想通了呗。”无名说,指指自己的脑子,“人是会成长的。稚子总会长大成人,走出大人的庇荫。”
双指挣扎起来: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在欺骗。人类,你们是最擅长欺骗的。你们的语言已经劣化,只会用来互相伤害与欺骗。”
“我寻思最近的几次大战,不都是因为你们吗?”无名说,“没有那些律法大战,哪来那么多伤害。”
无名戳戳双指肉肉的指纹:
“你不是说语言是你们赐予人的吗。说,是不是没好好教人家说话?你这还引导呢,引导了个啥。”
无名抽出长剑,体内的黑泥抹在坚韧上硬化,像融泥一样化为刀锋。在双指身上片下来一片肉,塞嘴里嚼嚼:
“你还污蔑我,我们商人最讲究的就是诚实,你居然说我骗人,那我就片一片给你看看。”
说着又片下来一片肉。
双指疼痛着,将这份痛楚也传递给无名。
无名感受着这份疼痛,有点熟悉。
无名开口问:“你们双指,是不是能穿透这片封印互相通讯啊?”
双指静止了片刻,点点指头。
“果然。”无名说,“你之前救活了自己的一个同胞?”
“没有。”双指的思绪中有些疑惑,不清楚无名为什么这么问,“我们只能通讯,传递生命力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能做到的。那是母亲才能做到的,但母亲已经抛弃了我们……”
“哦……”无名点点头,“之前你的一个同胞,被一道光束一照就复活了。那会儿是从交界地大海的中间照过来的,我还纳闷呢。现在看来,应该是从幽影地射过来的吧。”
无名后知后觉:“等等,这么说来,你妈也在幽影地吗?”
双指的思绪再次波动:
“母亲……还没有完全抛弃我们?”
“是吧?”无名猜,又吃了一片肉。
双指的思绪掺杂了更多的杂讯,意识逐渐模糊,好像周围渐渐安静。
“我的使命……”双指念叨着。
周围确实安静了。
无名向四周看去,发现大片大片的融泥都变色,失去了活性。
看起来与黑剑造成的伤害很像。
“哦,死亡卢恩被释放了啊。”无名说。
双指好似回光返照,手指四下伸展,好像触手一样感知着四周。
“原来如此,你没有骗人……”双指传来的讯息中,带着欣慰。
“都说了我们商人是不会骗人的。”无名说,“稚子会成长,而大人会老去,在死前释放自己最后的光和热。既然你也赞成有死才有生,就该放心把未来交给孩子嘛。”
“有死才有生……”双指意识到什么,蠕动的双指抬起,看向天空。
漆黑的巨蛇张开深渊巨口。
感受到那深渊巨口中传来的气息,双指传出最后一缕思绪:
“你很特殊,所有的双指都会仇视你,那是本能。”
随后从上到下,将双指一口吞下。
巨蛇的身体反复蠕动,越来越细,随后归于无名的体内。
“终于。”无名拍拍肚子,“终于吃到大的了。”
无名跳起来欢呼:“好耶。”
随后也没落地,浑身燃火,飞离大洞。
这次作战顺利结束,该有的波折被完全超量的强者储备碾压回去,大家有说有笑返回贝瑞特。
看到了等候他们多时的尤弥尔。
尤弥尔微笑:“怎么样,没骗你们吧?”
看到尤弥尔,众人轻松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既然双指的事情是真的,那尤弥尔的其他情报也更加可信了。
真如他所说,还有一个幕后黑手,操控着这一切?
那得是多恐怖的存在,多难缠的敌人呢?
想到这里,轻松的氛围扫荡一空,大家又凝重起来。
米凯拉迎上尤弥尔,郑重地行礼:
“先生,请讲吧。”
尤弥尔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我会告诉你们的,关于我们从何而来,以及那一切悲剧的源头——”
“不会是指头祂妈吧。”无名嚼着个肉片,很没礼貌地打断了尤弥尔。
尤弥尔神秘莫测的笑容垮下来了:“诶?怎么剧透啊。”
“啊,不好意思。”无名多吃了几口肉片,把面颊下的嘴巴塞满,含含糊糊地说,“您说您说。”
尤弥尔酝酿了一下情绪,眼中的黑眼圈愈发深重,目光深邃,如同头冠上的空洞一般:
“你们经历的所有战争、悲惨的事情,从玛莉卡到现在的一切的一切,源头都要追溯到那个丑陋毁坏的东西——指头之母,梅蒂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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