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和接过父母照片时一般无二的...遥远。
人们围在楚子航周围,像是见到鱼食的锦鲤。楚子航面无表情,一板一眼地回答问题着看不出半点情绪。诺诺不知何时牵着苏茜离席消失不见,除了路明非似乎也没人在意。
那边聊得越来越热火朝天,男生们伸出手腕炫耀手表,引起一片称赞,女生则分成几团围在一起窃窃私语。那小谁是学校眼中的红人,毕业后保送清华北大,到时候理所当然的留洋回国,海阔天空;那小谁家里有矿山,字面意思的家里有矿,大学期间恐怕就要学着打理家族生意;谁又考了托福,谁有去过奥赛,不一而足,纷纷扰扰地让路明非眼花缭乱。
这些话题距离穷狗路明非都很远。那些人距离他也很远,现在距离他最近的人反而是楚子航,至少自己知道楚师兄还有个打星际的爱好。
真尴尬啊,路明非想要发挥自己烂白话的功力,却发现一句话也插不上,大家谈论的语气却又是那么轻飘飘的,内容却显得严肃又认真。龙路明非悄悄把服务员刚上的整张龙虾披萨拖到自己身边,嗅着奶酪被烤化的香气,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变好。
“有事先走了。”路明非突然站起,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站在无人的街口,路明非仰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阴云越积越多,空气中潮湿的霉味预示着大雨的到来。
“怎么回事呢,几乎日思夜想地想要回来,最后终于摆脱了那群披风颠佬。”
“不是做梦都想当超级英雄吗,平时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路人,总会在人们陷入危机时闪亮登场。”整个高中三年,有多少次望着窗外的云幻想呢,根本就数不清吧。
路明非趟过积水,在雨中漫无目的地行走,雨水顺着他的衣服滑下也浑然不觉。
此刻他便感到了...迷茫。磁场强者路明非,高中衰仔路明非,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很好的协调两者的差异,如路鸣泽所言享受生活。可事实是,脱离了永无止境的战斗,也不用完成路鸣泽那些稀奇古怪的交易内容后...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就像是满级通关的玩家回到新手村无所事事的样子,勇者拿着九十九级强化武器帮村民打死了野外的史莱姆,得到了村长给的三个铜币。也许一开始还算有趣,也许有人会乐此不疲。
但路明非已经不想打史莱姆了。
潜藏在暗处的目光聚焦于路明非,猜测着他的意图。高大的着甲者驾驭着似马非马的怪物自阴影中现身,他黯淡无光的古旧金色甲胄被雨水冲刷着,随着坐骑的前进仿佛构成了雨幕织成的披风,手上则握持着弯曲腐朽的长枪,枪身扭曲而古怪,比起金铁更像是被雷击过的黑色枯枝。
铁甲覆面的巨人一言不发,金色的巨瞳罕见地透露出犹豫。
八足的神骏摇晃着脑袋打了个响鼻响应主人,铁蹄毫不费力地在沥青路面留下一道道凹痕,却始终不愿上前一步。似乎是察觉到了坐骑的不安,被面具和盔甲遮盖了真容的巨人调转缰绳,缓缓放下长枪,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如果路明非此时已经恢复磁场力量境界,便能察觉到,这一瞬间,笼罩这座城市的巨大言灵构造,被人类炼金术师称为尼伯龙根的空间在某个的强烈意志的作用下扭曲了一瞬间。短暂的,时间和空间的严格界限将被打破,便有概率让心存迷茫的人沉溺于其拥有的无限可能,最终迷失在其中。
即翠玉录中“下如同上,上如同下”之地。
然而随着巨人的退去,尼伯龙根短暂地吞没了路明非后,又毫不犹豫地试图驱逐路明非,如果它也有实体的话,一定像极了咬住钩子后拼命挣扎的大鱼。
路明非毫无察觉,茫然地在这条无限延伸的公路上继续前行,直到公路本身为他展示尽头为止,他没有在意高架路为什么没有尽头,自己又是何时走上了这条路,他只知道冥冥中的直觉在呼唤他。
毫不费力地撕开尽头处钢铸的沉重大门,路明非走入其中。
酒窖里一片狼藉,酒柜横倒在地上,那些名贵的红洒和清酒在墙上撞得粉碎,酒香四溢,混合成散发着奇异芬芳的液体,色彩斑斓。酒窖的最深处,男孩缩在角落一动不动,手里捏着一把浸水的枪,连保险都没关掉。
男孩面容和路明非一般无二,只是他神情委顿,嘴唇嗫嚅着看上去像一条挨了打的狗。
“怎么了朋友?”
“我错过她了,她要走了。”男孩把头深埋进双臂不敢抬头,“我不敢见他。”
路明非抿了抿嘴,不知为何他便感到眼眶发酸...就好像说这话的是他自己,随后心里便腾升起一股莫名的恼怒。
“我又何时这般样衰过了?”
“错过的便错过吧,你这般模样合该。”压抑着心里无端产生的同情,路明非冷着脸便要离开。
“明非兄弟,是否又想逃了?”
“武男,你怎会在这儿?”路明非便惊讶此时出现了熟悉的面貌和声音。
“还有我们。”更多的人一起开口。
“若连本心都无法面对,明非你不如作我兽心的食粮算了。”
“这既是你的宿命,便无悔地把它接受,婆妈作甚!”
“哈哈哈,看你这扑街在搅什么,如今我巨鲨必能斗杀你一百回啊!”
一时间,神色似癫未癫,同时给人疯狂和清醒之感觉的青年;手持奇行长刀,神情严肃的汉子;彻底癫狂,只是开口便透露出杀意的癫子,纷纷开口。
他们中有路明非的挚友,宿敌,也有的便与他是亦敌亦友,亦有人同他是不死不休。
路明非闻言却只感到恼火,一拳挥出便要击碎这些幻声,好似被看到了最不堪的一面,大感火光。“我轰散你们吔!有种的当面来对我路某人说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在我脑子里搅什么了?我是谁干系你们何事。”
以一敌多,路明非丝毫不留下风,很快又只剩路明非一人。
“是了,这才是你的心意,你便是你,与他人何干。”额头上长有第三只眼睛的奇异男子拍拍路明非肩膀,不等路明非回头便消失在雨中。“不要拘泥于这种小事,若不能自在地活,就把这天地塑造成你能够自在的样子。”
“统领英明...”路明非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回答道,又突然反应过来和他对话之人早早地便已经死去。
“...”久久不语。
“又在说些不知所谓的...”路明非忽然笑了。
雨开始变小了,下意识的电流推动让雨点自动避开路明非,雨滴顺着无形的气膜滑落,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很快又融成一个个小圆点消失不见。酒窖,男孩,开始逐渐模糊,这片错乱的时空在排斥路明非,试图将他扔回现实世界。
路明非闭了闭眼睛,深吸几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重新睁开双眸。
“跑起来,我。”不等男孩回答,路明非就拉起男孩的手臂,一把将他拉出酒窖,推搡着他令其跑动起来。
路明非站在雨后初霁的路口,注视着另一个自己渐行渐远。
“把这天地塑造成能够自在的样子吗...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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