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照拧着英气的浓眉,重重叹了口气。
瑾之的一腔愤懑他又岂会不懂,季太尉夙夜忧国,一心匡扶社稷,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谢照虽管着谢行止,不许他掺和季家之事,可他自己同样也看不惯杨太后的残忍行径,否则今日也不会干脆甩手不去上朝。
可瑾之终归太年轻了,正如三弟所言,他们要顾及着身后庞大的家族,不可能全然意气用事,率性而为。
朝堂晦暗,明哲保身才是为家族长远计。
谢照转身准备离开,狡童一口气眼看就要松了,却见谢照又回过身来。
“我进去看看他。”
狡童浑身的汗毛瞬间炸开:“将军,郎君他才刚睡下不久,特意吩咐了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若不然等他醒了,小的再劝他去见您?”
“无妨,我只进去看一眼,不会扰他。”
狡童站在门前,僵直着不动,眼里泪花打转,后背冷汗直冒。
谢照瞪眼,不悦:“你这小僮,拦着我做什么?我只进去看……”
“啪”的一声,窗下的撑杆掉落,竹窗合上,挡住了屋内的一切。
谢照虽是武将,但也是通晓诗书文墨的世家子弟,并非头脑粗直之辈,他见这狡黠的小僮支支吾吾,又死活将他挡在门外不许进,心中大感狐疑。
“你们……闪开!”
谢照推开狡童,一把将门拍开,大步来到榻前扬手揭了丝被。
狡童心中哀嚎一声,捂上了眼睛,完了!他的屁股……
狡童膝盖发软便要下跪,此时却听见了前方传来一声慵懒沙哑的声音。
“僮儿,休要胡闹,出去……”
咦?
狡童飞快地放开手,果然看到谢行止只着了一件雪白的绸衫,衣襟敞开,散着发躺在榻上正酣睡。
真是大发慈悲救苦救难的好郎君!
狡童热泪盈眶。
谢照长舒了一口气,亲手将丝被重新为谢行止盖上,悉心叮嘱了狡童几句便安心离开了。
狡童“哇”的一声扑到谢行止榻前:“郎君,你再不回来,我的屁股就又要开花了!”
谢行止抚摸着小僮的脑袋,笑道:“我的不是,让你受惊了,好童儿莫哭。”
狡童好奇地抬起泪眼,吸着鼻涕。
郎君出去一趟,好似心情变好了些,嘻,那他这顿惊吓也不算白受嘛!
……
再说萧家,萧予若受惊过度昏死过去,硬是被萧予之掐人中掐醒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坐卧不宁,像是被火烧了尾巴的猫,满地打转乱窜。
萧予之干脆捧着茶汤闭目养神。
萧坤被他转得眼晕,没好气道:“老三,坐下!看看你这般模样,真是有失风度!”
萧予若将宽大的衣袖甩得哗啦响:“父亲,九郎他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则惊掉人半条命!昨夜他执意要去季家接人我就不同意,好,他将人接回来了,我也认了,好赖那是我的女儿,我这个三叔也该领他一份人情,可今日事情原本都安排好了,他只管安安分分将秦二的孩子交出去便也算圆了此事,可他非要放着简单的法子不用,到头呢,得罪了长公主府,就连六娘的孩子也没能保住,这便也算了,他现下又说什么已经将孩子的遗体交人埋了。”
萧予若眼眶通红,伸在半空的手指颤抖。
“那、那孩子……好歹身上也流着一半萧家的血,既然冒着风险偏要留下一个死婴,那便让我这个外祖好生将那孩子葬了,如今他倒反过来说这孩子是祸根,不该留着,擅自便草草让人埋了,简直可恶!他到底有没有将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还是说,他这便要急着当家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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