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嘿嘿笑着扶正眼镜，语气陡然间急转直下变得森然，“就算是因此而动怒杀人，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荒坂贺眼神微微睁大，心说这是一名老师能说出口的话？

但是这一半是威胁，另一半还是威胁的话语显然效果斐然，今天已经腿软过一次的山内重成不负众望的再次腿软，幸好有身旁的同学扶着才没有瘫倒在地。

“对...对不起！”

山内重成脸都吓得煞白，忙不迭挣脱开同学的帮扶，给荒坂贺恭恭敬敬地鞠躬道歉。

这个班主任......

有问题？

刚才那种情感上莫名且又尖锐的变化真的非常不对劲，给人的既视感就宛如上一秒还是唱诗班肃穆庄严的圣咏合唱，下一秒就变成了死亡重金属摇滚。

虽说两种风格的音乐并非不能结合在一块，但强行缝合不管怎么说都太过于怪异，尤其是放到人类的个体上——

医生往往把这种情况称之为人格分裂。

不过，更多值得怀疑的地方就没有了，荒坂贺再试了试用系统的视角来看三須健吾，但却仍然一无所获。

对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育人几十年的数学老师。

唯独，只有从剑豪大叔那里继承到的“孤狼之心”在不断向自己发出警告——

大意的话，或许真的会死。

“好啦，大家快回到座位上。”

“这次招待大家的正好是东大老师给我们黑森高中出的试卷。”

趁着把试卷让给学习委员分发下去的时间，三須健吾拿起荒坂贺写下的草稿纸饶有兴致地看起来，时不时还嘟起嘴以上升声调嗯嗯两声。

“真是难以置信，明明上学期期末测验荒坂同学的成绩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但现在居然连这种难题都做得出来。是假期里找到了好的补习班吗？”

“是。”荒坂贺顺坡下驴，他身上没法解释的事情同样不少，的确也只剩下这个理由可以勉强解释得通。

“所以我说荒坂同学其实是个天才。”近斋藤那股激动劲儿还没散去，“只要他肯用心学习，以一个春假就能学完整个高中知识点的效率，考上东大绝对没有问题！”

“荒坂同学究竟是不是天才，有没有问题，还是交给试卷来证明吧。”三須健吾不置可否。

仅仅只是在分发试卷的短短时间里，先一步拿到试卷的同学已经感受到了名为知识的厚重，以他们这单薄的身躯绝对难以承受得起。

整个高二的楼层此时都传来了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哀嚎，看起来老师们私底下秘密商量好的计划非常奏效，除了某些全年无休绷紧着弦的优等生外，全体学生都遭到了老师们的暗算。

上课铃声响起，考试正式开始，安安静静只剩下呼吸的教室瞬间齐刷刷响起哒哒的落笔声。

只有荒坂贺还没有动笔，他在认真审阅卷面上的每一道题目，根据题目的难易度给自己分配做题的时间。

如果学着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打堑壕战的精神，一层一层按照题目顺序啃下来是十分愚蠢且低效的行为。

要是事前对题目的难易度心中没有一个谱，就会深陷于那些把自己伪装成小题的难题，结果往往是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却只能不得不放弃。

考试嘛，说白了就是得分。

能拿得到的分就拿，拿不到的就放，不能犹豫，不能拖泥带水，等到把稳拿的分数收入囊中后再来慢慢攻克这些拉开差距的难题。

班上逐渐地从各处响起了悲鸣，荒坂贺不经意间抬头一瞥，大多数人都被这套试卷折磨得愁眉不展。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被开头简单的题目所麻痹，一路高歌猛进乘胜追击，结果却一头撞上了江东铁壁，被以逸待劳的守军打得有来无回。

而这些陷阱都被荒坂贺一一精准地跳过。

笔转如飞。

此时此刻这只笔恍若有着媲美幻觉里举世名刀的锋锐，在野蛮且战乱的战国时代，视人命若草芥的武士会把死刑犯堆叠在一起，一刀挥下如果能斩切开一具人体，便可称之为一胴。

能一次性劈开三胴的武器就是豪门贵族也要趋之若鹜的宝刀。

如果用这种方式来计算荒坂贺做题的效率，那顺着卷面一路劈下他简直要完成50胴的壮举。

“敌羞，吾去脱他衣。”

完成得太过于轻松，在惊叹于自己卷了这么多年终于没算白卷的同时，荒坂贺抬起头想看看四周同学们的状态。

绝大多数人都在抓耳挠腮，还有好几个长期和荒坂贺包揽倒数的男生正在尝试用橡皮擦跳大神。

往前望去，近斋藤正好也回过头往自己这边瞧了一眼——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因为他发现自己也惬意地放下笔。

“诶诶？！”

旁边突然有人畏惧地叫了起来，声音很轻，但刚好荒坂贺可以听到。

他看过去正好瞥见邻桌的女生慌乱地把视线从自己身上挪开，然后奋笔疾书。

但其实就是在胡乱画圈圈罢了，伪装得实在差劲荒坂贺一眼就看穿了。

这是...因为自己今天的表现而被迷住了？也并非不是不可能啊？

自己帅气就算了，成绩也优异，剑道更是实力超群，照这样下去学校里出现一个自己的后援会都不是问题。

嗯，决定了，在转学之前自己一定要在学校里留下自己不可磨灭的痕迹，就从建立起后援会开始！

“老师！”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荒坂贺的臆想，山内重成直接站起来指着荒坂贺，“我看见他作弊了！他一直在偷看川村美里的试卷！”

作弊？

这可不是件小事，要是查明了上报给学校，那绝对会被狠狠地批评，家长也会被邀请来到学校探讨对荒坂贺的教育问题。

教室里一下子嘈杂起来，到处都是交头接耳的声音。

质疑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山内重成也跟着变得无比自信，他从考试一开始就一直紧盯着荒坂贺，哪怕是自己的试卷一个字都没动也要监视荒坂贺的动向。

终于，以牺牲自己成绩作为代价，山内重成终于等到了机会！

“三须老师！我以自己剑道部先锋的位置作为担保！荒坂贺绝对有在作弊，他不仅四处偷看，还把川村同学吓到了！”

赌上剑道部先锋的位置？玩这么大吗？看起来可信度不低啊。

就连荒坂贺都对他的行为感到震惊，不由得想要劝劝他，“不至于，真不至于......”

然而在山内重成看来荒坂贺这无疑是露怯的表现，反而让他更加坚信荒坂贺作弊了，现在只不过是畏惧着害怕被发现。

“呵呵！如果你真的没有作弊，那我就包下你接下来一年午餐和随叫随到的饮料作为补偿！”

这下荒坂贺彻底沉默了。

“果然还是害怕了，不是吗？那么就请三须老师给大家一个公正的决断吧！”山内重成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嗯嗯嗯，给我点时间，我正在看呢。”

三須健吾拿起两人的试卷一一比对，眉头一直紧皱不松，时间一点点过去，无论荒坂贺有没有作弊，总之看热闹的众人这次考试成绩都别想好了。

终于，三須健吾把试卷放还给两人，留下错愕的山内重成站在原地，回到讲台旁重新坐下了。

“老师？”

“山内同学，快坐下吧，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请尽快作答。”三須健吾依旧和颜悦色。

“不是！等等，老师！荒坂贺作弊的事情您就不管了吗？”

三須健吾撅了撅嘴巴，轻轻啧了一声，“如果山内同学执意要个结果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你接下来一年要破费了。”

“川村同学，直到刚才都一直是白卷。”

“而我一直在看的，是荒坂同学的卷子，他的解答过程堪称是简洁而又畅快淋漓，老师我很久没见过这样优秀的卷面了，一不小心就着了迷忘我地批阅起来。”

这位数学老师开心地笑起来，“咱们班上以后可能真的有两个东大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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