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大门还是小户,都是懒洋洋的刚起时节,哪里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劫?
若不是海寇们以抢掠为主,伤亡还要更大。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沉闷的号子声响起,海寇们或扛着金银或提着裤子从镇上一座座宅院里走出,离开时还不忘到处放火一番。
同样是这一个时辰内,海盐州城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地方上迅速紧闭城门,召集士卒民夫登上城墙准备守城的同时,一边派人向地方卫所求援,另一边,州城外的灯塔,也终于燃开了烟火,足足四道。
按照营海使定下的规则。
三道烟火,或者夜间的三道灯光,是有风雨警讯,所有见到信息的船只必须立刻寻找海港停靠,以避风雨。
四道烟火,则是最严重的,有敌寇侵袭。
定下规矩这一年来,三道烟火偶尔升起,但,四道烟火,还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少有的兵讯烟火在这个清晨里迅速蔓延,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传到了定海。
海军都督府。
这还没过正月,几个女人也越发显怀,这是第一大事,海军都督华高本来偷懒在家。不过,听到烟火传讯的消息,华高不敢怠慢,立刻全身披挂,召集诸将。
当早早就出城去往城西船厂的刘琏赶到海军都督府大堂时,只见海军都督华高、副都督吴祯、营海左卫指挥使常断等海军官员都围在桌前,正在讨论着军情。
刘琏想要开口。
为何不立刻发兵?
不过,还是耐下了性子,来到近前倾听。
正在说话的是吴祯:“狼烟从北方而来,按照那警讯区域划分,最远是太仓,最近……总也不能是绍兴府出了事情。”
站在外围一些的定海右卫指挥同知蒲仲亨带着明显担忧道:“只怕……又是太仓……”
长江口的太仓……
那地方,实在也是容易遭遇海寇的一个点。
因为富裕。
油水足够。
还因为,袭击之后,容易逃走。
蒲仲亨去年作为太仓卫指挥佥事,就差点死在海寇赵定西突袭太仓的那一战。
蒲仲亨这么说,营海左卫指挥使常断却不同意:“应当不是,太仓驻军已是增加到了3000人,又有足够战船,俺可不知道有哪一股海寇敢啃这块骨头。”
镇海左卫指挥使夏亥道:“都督,不出意外,就是松江临海的某县遭袭了,咱们应该尽快发兵向西北方向拦截。”
常断道:“今日是西北风,若海寇袭了松江,沿着昌国外海逃离,只怕……拦不住呵。”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听得刘琏直着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之前一直对着地图比划的华高突然道:“都错了,是嘉兴府,嘉兴府出了事情!”
众人一起向华高看去。
华高丢下手中的炭笔,直起身,看看左右道:“咱们这海防……出纰漏了,这事先不说,干臣,还有诸位,就按那嘉兴府遇袭处置。”
其他人还没有发话,刘琏已经迫不及待问道:“都督,为何是嘉兴,不是松江?”
“松江沿海多滩涂,少良港,就是有些个海港,也是那穷叮当的渔港……”华高说到这里,一咧嘴:“若俺是那海寇,要么去北边的太仓,要么,就往里一些,去那嘉兴,若是再精准一些,就是海盐州。海盐啊……听听这盐字,都是那富得流油的地方,再往里也不能走了,既如此,不抢这里,抢哪里?”
众人一时沉默。
随即,也都想起来。
自家都督大人……不同于出身良家的海军副都督,或者世代耕读的某个营海副使,人家说起这个……是本行!
华高做出如此判断,打了多年仗的吴祯首先表示了认可,重新低头下来,拿起华高丢出的炭笔描向眼前的地图,一边说道:“若是嘉兴,结合今日风向,海寇应会通过岱山外海离开,向内是昌国本岛,有咱们驻军,不能靠近,向外……风向就很不利了。”
华高也跟着重新低头看来,想想又补充:“还只怕……人数不少,没个一两千人,不敢这么深入。”
吴祯画出了海寇可能的逃离路线,也重新回来,用笔描绘来时路线,从嘉兴外海的王盘洋到北边的大戢洋再到佘山洋,很快,嘴里又冒出了两个字:“倭寇!”
大明东南的海寇在过去一年不断的招抚追剿之下,别说大股人马,就是一两百人的海寇,都不是那么容易凑齐,这一次,敢深入杭州湾袭击嘉兴府的,只可能是有一定实力的倭寇。
“怕是倭寇不差了,”华高说着,表情狠厉地重新抬头,恶狠狠道:“虽是咱们海防出了纰漏,但……若是没有内应指引,外贼也根本到不了嘉兴,这一条路……可是走得太顺了。传令下去,苏、松、嘉、杭、绍、明、台、温八府,即刻禁海。无关商船、民船一律不得擅自出海,所有内外海商就近向地方报备,无海军都督府令,擅自出海者,以通敌论处。海捕船只,营海司需严格监管,相互作保,不得有误。
”
华高话落,立刻有属官答应,开始拟写文书。
华高吩咐过这件事,又开始直接的军事布置:“当下里,海军各卫有多少轮船?”说着又看向刘琏:“还有你营海司那边?”
吴祯立刻给出了数据:“城外海港能用的,或有30艘,其余都在外海,其中五百料大船当在10艘左右。”
刘琏也想了下,说道:“在港的,十余艘罢,都是200料小船。”
“再筹一下,按0艘算,”华高道:“集在一起,给军士两千,那火器……能搬多少给俺搬多少,一个时辰内出发,去往岱山外海,轮桨风帆全给俺用上,一百里路程,一个半时辰内,必须给俺抵达,谁人敢去?”
“属下愿往!”
“职下自请出站。”
“营海左卫愿立军令状!”
“……”
周围一干军官都是抱拳请命。
华高扫视一圈,直接道:“夏亥,你去,记住了,总计两个半时辰,必须给俺到了岱山外海,若是堵不住海寇,俺拿你试问。”
“职下尊令。”
“这就去吧。”
镇海左卫指挥使夏亥再次向都督大人抱拳,然后匆匆离开。
其他人望着夏亥离开的背影,有些羡慕,却也无奈。
海军核心的六卫,若是论与都督大人的远近亲疏的话,营海两位和定海两卫,都是比当初吴祯带来的天兴卫改编的镇海两卫要亲近,不过……六卫中,也不得不承认,镇海左卫和镇海右卫最能打,因此,海军都督的这番指派,可谓一点都没有徇私。
这也绝对不是徇私的时候。
毕竟万一真如都督大人所言,倭寇都打到了杭州湾内的嘉兴府,即使有再多的理由,这次……若是不能成功追捕到这一批海寇,海军上上下下都要吃挂落。
夏亥离开后,华高与众人商议一番,很快派出了由海军副都督吴祯亲自率领的第二批人马和向北查看情况的第三批人马以及出发向南尝试从昌国诸岛西南包抄的第四路人马。
当一道道军令从海军都督府发出,定海县城内外,一时间,躁动而肃杀。
差不多的时间,嘉兴,海盐州。
赵定西和陈宁率领的定西军也完成劫掠,留下满是狼藉的石木镇,基本没有损失的一百多艘大小海船毫不留恋地向东南方向而去,目标方向,恰好是陈宁根据地图判断相对安全的岱山外海。
那边是岱衢洋,水道宽阔,中间也没有岛屿,即使有人想到拦截,也是不易。
过了岱衢洋,就是海阔凭鱼跃的昌国外海。
经过了这次酣畅淋漓的洗劫,陈宁只觉得,积累了一年的强烈恨意,终于释放了许多。
当然不算完。
自己兢兢业业给那朱元章卖命任些年,却是落得现在的下场,怎可能一下就完?
虽然颠覆这大明……
想想大明皇帝陛下的种种,陈宁自觉可能性不大,但,凭借自家这数千人马,还有自己这一年来不断琢磨的那些航海技能,将大明海外闹到鸡犬不宁,陈宁有足够的信心。
这次直奔海盐,虽说冒险了一些,然而,洗掠同时,也是一次示威。
因此,就在之前,亲自提刀上岸砍杀一番之后,陈宁还特意去到那座被熄了烟火的灯塔旁,沾着那边兵士尸体的血,当场写下了几个大字:复仇者陈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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