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澈没有希冀他们会来帮自己,但起码,他们没有大喊“有人逃跑”。
那便够了
“小赤佬!”
隔板外出现了一个脑袋,戴着反射夜光的金丝眼睛,斯斯文文的样子,不像个人贩子。
抬头的黎澈看清对方的长相,未作回应,只是一直淡漠地看着
“侬喋扎赤佬,死乡吾宁……”
似乎是被黎澈那份带着奇妙韵味的枯槁眼神盯得发毛,脑袋离开了一阵
黎澈听见那人骂骂咧咧寻找着什么,当脑袋再次出现在“窗口”时,伴着的,是猛力下刺的鱼叉。
借着微光,黎澈看见鱼叉上沾着几块血迹干枯的皮肉,像是鱼的,又像是人的
但那不重要
“我说……”侧身闪过锋芒,黎澈抓住鱼叉的杆部,一把扯下。
咚
那人猝不及防,被一同扯了下来,,倒栽葱似的掉入了他眼中逼仄的“畜圈”。
“……看你也像读过书的人……”黎澈扶起他,整理好他的西装,折断了他的手臂。
没有惨叫声,因为黎澈一直单手扼着这个斯文人的咽喉,看着对方颤抖瞳孔中的恐惧归为死寂。
“……怎么会这么蠢呢。”
喀吧
颈骨折断的声音没有给黎澈带来什么快意。
黎澈将他摆成跪伏的姿态,踏着脊背,跳上了闸板
海风吹来,带着咸腥的湿气,但黎澈却觉得反而比舱中更温暖几分,他重重地咳嗽了一会儿,用眼睛扫了扫四周
一、二、三……
由远及近,还有八处舱板未开
“九处……”
黎澈不知道这艘船上一共有多少货物,但有了系统的他知道如今是什么时间。
1910,最后一个皇帝——宣绪皇帝统治的第二年
此时的华夏尚还是统一的王朝岁月,但已迈入乱世的开局
这样的世道,或许人命就该轻贱。
黎澈将身旁的梯子放下,坐着休息了一会儿,舒缓筋骨,张弛皮肉,然后独自一人,朝着那处灯火通明的驾驶室走去。
……
“大哥,你怎么不喝啊?”
船室内,五人围坐一桌,推杯换盏,处于中位的一个老者闻言摆了摆手:
“不喝了,这是我最后一笔生意了,还是清醒着点。”
老蛇头姓蔡,从一艘小渔船帮人运些散货买卖,到如今一次出行掌握几百条“牲口”性命,他用了三十年。
脑袋在裤腰带上绑了三十年,挣下的家业,是浦海、天津两处共计价值十万两的三间大宅。
可惜,毕竟不是家传的生意,至今入不得真正的行当,财产除了宅院,便只有这条烧油的洋机船值得说道。
旁人觉得风光,但在老蔡看来,这顿顿有肉的日子仍是苦兮兮,只算是勉强过得去。
偶尔回想自己这三十年,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其实盘剥起来也就两个字:
规矩
做什么事都要规矩
黑有黑的帮会,白有白的社团,大家伙聚在一起,可不就得守规矩
不守,生意注定做不长久
而向上爬,更得守规矩,得有帮忙抱团的引荐人。
老蔡想向上爬,不为别的,单为子孙后代,也得爬!
这次的“货”,手下人以为只是平常的买卖,但其实不然,收货方只有一家
黄门会
做成了这一笔,借了黄门会的势,自己才算真正进入了规矩内,才能继续做大做强。
想到这里,他偏了偏头,看着那个与他有些相像的年轻人
后者正啃着一个肘子,脸上泛着氤氲醉意的潮红,但目光清澈,俨然未醉。
“老大是块料子,能接班,至于老二……”
老头想起自己那个平日里总是嚷嚷着留洋留洋的小儿子……
算了,这次买卖做完,便随他去吧。
“老高,你去叫小升进来,喝酒暖暖身子。”
大胡子苦着脸站起,嘴里嘟囔没够。
“你也一起回来,行了吧?”
“得嘞,老大,我早就说了,其实那些崽子不用——”
大笑着的老高打开包铁的大门,气息突兀地卡在喉咙里。
“怎么愣在——”老蔡疑惑着探头望去,话音同样卡在半截。
“会开船吗?”室外,黎澈甩了甩鱼叉,平淡问道。
大胡子的眼神由惊疑变为恼怒
“你讨死——”
噗
“看来不会。”
扯出刺穿喉咙的鱼叉,黎澈一脚踹去,大胡子维持着挥拳的姿势倒下,嘴里格格地叫着,鲜血翻涌。
“你们……”拔出鱼叉的黎澈看向剩下四人,振了振血,问道:
“谁会开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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