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长的阶梯,一行人才终于到了神社,织田信长也不等人通禀,便命令两个近随押着织田信广穿了进去,其为人之肆无忌惮可见一般。
即便心中早已不在存有幻想,但随着离那个人越来越近,织田信广的心还是不自觉地越跳越快。
那人看起来跟自己长的并不相像,可却满面威仪,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人心生畏惧,在他没开口之前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织田信广不禁在想这就是自己的父亲么?
他看起来对自己这个弟弟十分宠溺,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让织田信广觉得刺眼的光彩。对于弟弟有些鲁莽的举动,也丝毫不放在心上,弟弟好像说了些什么,然后他看向了自己,这眼神他说不出来是种什么滋味,但却让他进退失据。
他好像在招呼自己上前,也不知怎的,织田信广只觉自己身子开始不自觉地前移,好像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参......参见馆主大人。”织田信广声音有些艰涩,但趴服在地上的动作幅度却很大,身子也伏地很低很低。
“父亲,就是他冒充我的兄弟。”织田信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又好像充满了恶趣。
“站起身来。”回应他的,是织田信秀那波澜不惊的话语。
“是。”
之前由于有些逆光,织田信秀并没太看清楚织田信广的长相,此刻近前之后,才把他看了个真切。
织田信广发现他好像轻微的皱了皱眉,但很快又变的面无表情。织田信广心中一紧,看来他对自己好像并不满意,或许他真的很不喜欢自己吧。
“信广?”起初,织田信广还以为他是在同自己说话,但却发现他看向的是一旁的一名老年武士,随后那名老年武士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只听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跟清州的人长的可真像,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的长相啊。”这话丝毫没有避讳织田信广的意思,顿时让织田信广头皮发麻,遍体生寒。
他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处理自己的意思,而是抬手示意他坐到一个靠进门口角落的位置,然后就再无跟自己交流的欲望。
这下,织田信长也开始意识到了不对劲,难道他真是自己的兄弟?可自己怎么从来没见过呢?四周也开始泛起了一阵骚动,或许都在猜测他是谁吧。
“父亲,他是?”
“本家的庶长子。”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织田信长有些目瞪口呆,更多的还是难以自信。本来还想接着继续相询,却见一侧的平手政秀朝自己隐晦地摇了摇头,这才规矩了起来。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师范,如果不是织田信秀很忌讳的事情,以师范的个性是绝不可能出言提醒的。
其实织田信长并不是真的行事无忌,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现在看似做事肆无忌惮,却极有分寸,不该做的事情坚决不做。那些在外人看起来有些倾奇的行为,纯属想引起父亲关注的手段。
每个孩子都想获得父母的关心和爱护,为此他们会做出各种各样的行为来引起父母的关注,有些可能是装叛逆,有些可能是演乖巧,但不管怎么样,目的都是相同的。织田信长自然也不例外,织田信秀忙于国事,基本外很少有与他相处的时间,甚至为了培养他的能力,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将他任命为一城之主,如此一来相聚的时间就更少了。故此,织田信长会通过捣蛋的方式引起父亲的关注就再正常不过了。
而织田信秀也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无论家中臣子如何劝谏,他都没有生出过易储之心。天性好玩方面,织田信行未必就比信长好一些,只是他更喜欢扮乖巧引起自己的关注罢了。
不过也得客观的说一句,这些横行乡里的行为客观上也确实让信长比信行更洞察人心,更了解领地,也算是一种收获吧。可惜这些家臣们好像并不懂,或者说即便懂,但出于对织田家未来的担忧,对自己家族未来的担忧,这才屡屡劝谏。这也是织田信秀一方面继续纵容织田信长,一方面在家中和稀泥的原因。他觉得自己还有很长的时间能陪着儿子成长,有信心等儿子成熟之后消弭双方的误解。
不容织田信长再言,织田信秀先是对与会的年轻人回忆了一番织田家的光辉事迹外,然后便宣布了此次宴会的目的。即便很多人已经事先知道,但从他这个家主口中得到肯定后,还是让一众年轻人热血沸腾,要知道这样的机会何其难得,基本上属于一步登天了!
即便安详城毗邻松平家,即便那里随时都容易遭到今川家的袭击,但那是一城之主!还有比这更诱人的吗?何况哪个年轻人不是自命不凡,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世界都要为我让路?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与群情振奋的众人相比,角落里的织田信广显得异常安静,反倒看起来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难免让织田信秀和平手政秀多看了两眼。
接下来自然是各种比试,有文治,有武功,不出意外,织田信广都是那种垫底的存在,而且明显跟其他人相比存在不小的差距,也断掉了织田信广心中那最后一丝丝幻想,或许自己还是回村里了此残生才是正道吧。
比试耗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由于织田信长没有参赛,被一个叫织田信行的人拔得了头筹,织田信广不知道他是谁,但从他和织田信秀的对话来看,好像也是自己的兄弟,不过这已经不在织田信广的关注范围了,这些已经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织田信秀没有当场宣布结果,而是勉励了一番后,便走了,只留下平手政秀在做善后工作。那个叫织田信行的男孩看起来有些失望和失落。
织田信秀好像也没有处理自己的意思,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也没有人跟自己说一句话。
出得神社,便看到鼻青脸肿的下方贞清蹿了过来,关心的问东问西,但织田信广却没有闲聊的心情,只是挤出了一丝笑容算作为回应。看来下方贞清并没那么听话,但却意外的让人感到心中温暖。
下方贞清也大概明白了什么情况,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鼓励了几句什么今后还有机会的话语,但两人都知道,这话多少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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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那古野城的御馆。
“馆主,是否发文公告任命信行公子为安详城城主?”平手政秀这话如果不仔细听,很难发现其中的不情愿之意。不过也难怪,站在他的立场而言,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这结果的,家中已经有些人在拥立信行公子了,如果信行公子再能获得安详一城的话,只怕信长将来会有很大麻烦,这种担忧是一个传役的本能。
可织田信秀是什么人,如何会听不出来,只见他似笑非笑:“怎么?在为吉法师担心?”
平手政秀很想说没有,但话到嘴边却还是很诚实:“确实。”
“哈哈,政秀啊政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我织田家何时需要他人来决定家督人选,你还是好好地干好你的传役工作吧。”话里的意思很明确,有他织田信秀在,没有人能对易储之事置喙。
如此一来,平手政秀这下倒是放心了,看来织田信长的家督之位稳如泰山。
“是,是下臣孟浪了,那属下这就去发文?”
“嗯,不过把人换成织田信广。”织田信秀说话时很笃定。
如果说之前平手政秀还波澜不惊的话,那此刻织田信秀的言行着实让他心生无边波澜,不由脱口而出:“为何?”
“好的鱼饵自然要有好的卖相才能让鱼上钩啊,你说是不是?”织田信秀笑眯眯的,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这......”一时之间,平手政秀都不知道该做出如何回应,但见到织田信秀心意已决,也不敢多言。
如果织田信广是鱼饵,那谁是被钓的那条鱼呢,是松平?还是今川?亦或斋藤?都像,又好像都不像,馆主大人到底在谋划什么呢?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就在平手政秀琢磨间,织田信秀又开口了:“对了,让丹羽家的那个小子去给他做近习,然后你对南边放出两则消息,一个是织田信广在此次比试中的成绩,另一个就是我织田信秀自觉愧疚对织田信广,因此任命其为安详城城主作为补偿。切记,此等消息一定要对北边封锁,听明白了吗?”
织田信秀说完表情十分严肃,看的出来他对此事十分在意。
“明白,臣这就去办。”
可是对于织田信秀要将丹羽家的小子派给织田信广,平手政秀心中是极不情愿的,本来他都和丹羽长政说好了,等今年过了年便安排丹羽长秀这个小伙子去做信长的小姓,一来他在这个小伙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仅修养不错,而且脾性很好,或许对信长来说会是个不错的同伴吧。二来丹羽家是丹羽郡的强力家臣,领有丹羽大半领地,如此强援岂能不争取,即便有馆主大人支持,但谁会介意支持者更多呢。
可惜馆主大人有令,现在也只得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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