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周末,范高远给余非放了两天假期,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从亲眼目睹无辜父女被当街枪杀的事件中缓和过来。
看着熙熙攘攘的江边便道,余非拿着一份申报坐在江边的长椅,无心观看滔滔江水。江中英国军舰一声汽笛,将他从思索中喊出来,抬起头眺望江中的英国军舰,心中百味杂陈。
今天的报纸侧面是关于昨天一对父女被当街枪杀,清水中学的国文老师被强制逮捕。文化界与媒体界、教育界爆发巨大声响,强烈谴责当街杀人的特务,并且要求政府立即释放被逮捕的国文老师。
身后的马路上走来一群游行示威的学生和百姓,高举着旗帜和横幅,要求政府释放被羁押的老师,并且审判杀人凶手,公正公开处理此次事件。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党务调查课掌握权力很大,特别是现在双方战事焦灼,任何红党都会被无差别处决。余非就亲眼目睹并不是红党的政府左派人士被塞进焚化炉烧成灰,然后撒进黄浦江中,做到挫骨扬灰。
这让他感到恐怖,而且气愤,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无力感。
特别是宋溪,他表面身份只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缉私处稽查大队一位中尉队长,但是真正身份却是党务调查课上海调查室的情报人员,深得上峰欣赏,原因是他坚决的反红思想与果决行动。
余非只是一个小小的科员,整个上海区的军警宪特多如牛毛,还有大量外国间谍、黑帮分子,都在这小小的沪上之地你来我往。
范高远是南京党务调查课上海区调查室组长,最近被调往总务担任负责人。
党务调查科监察整个上海党政机关人员,余非就任职上海党调室。调查科在大城市和省府设立特别调查室,专门监察党政机关人员。
能进入党务调查课,一方面是因为范高远不知从何处弄来一份调令,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身世干净,父兄都是参加过革命军。
身旁一个年轻学生走来,向余非散发传单。
“先生,请看看那些特务们是如何欺压百姓,当街杀人。我们一定要奋起反抗,坚决抵制特务活动,释放被关押的老师,审判罪魁祸首。”
接过传单,余非看了一眼传单上的要求,随即放在身旁的长椅上。好奇的看着公路游行示威的学生,不只是清水中学学生,还有其他学校的学生,更有一部分工人在呐喊。被当街枪杀的父亲是一位工厂工人,他的死亡也引起大量工人罢工。
算了,来到上海这么久,游行示威这种事情见多了,余非并没有什么感触。
“请问一下,是谁组织你们游行示威的?学校老师,或者是工人领袖?”
年轻的中学生急忙解释道:“我们是自发组成的队伍,请支持我们,谢谢。”
说完之后,年轻的学生便匆匆离开。余非看了一眼游行队伍中的成年人,又看了眼周围的人。事件发生不过一天,学生是无法组织起这样迅速的队伍,肯定是有红色分子在暗中领导。
拿起椅子上的宣传单,上面的油墨味浓郁,显然是昨夜加班加点刊印出来的。拿着宣传单,余非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本红色书籍阅读,大张旗鼓在路边阅读。
这是党务调查课给的材料,要求必须阅读并且领悟其中思想,深刻进入红色分子的精神思想,从他们的角度看待问题。有一说一,党务调查科人员对于红色思想的理解,不会比正版差,或许还更胜一筹。
一声铜哨声响起,马路上已经架起鹿角拒马,警察和士兵已经开始阻拦他们继续往前。在往前就是租界,如果学生进入租界将会引起工部局抗议,特别是那些学生。
租界巡捕房可不是善男信女,如果说国民政府的官员会在乎那么一点点社会风评,那么那些拿外国人钱的败类们,只会在乎老外是否被游行打扰心情。
一道高压水柱喷涌而出,打的游行示威者四处躲避,抡起警棍的警察们已经行动。优先抓捕成年人,放过大多数未成年的学生,学生不是重点,重点是掺杂在队伍中的成年人。
那个学生说国文老师是被特务抓走的,但事实上是被淞沪警备稽查大队抓走的。稽查大队有红党分子,而且级别不低,不然不会如此之快知晓实情,弄的满城风雨。
短短数分钟,余非就看见声势浩大的游行队伍被驱逐抓捕,大量学生四散逃窜,工人们拼命阻拦宪警抓捕学生,不顾自己危险。
余非放下手中的书籍,安静的看待一场溃败,从头到尾的溃败。
半小时后,游行队伍彻底消失,只剩下一地的学生、工人受伤之后无法离开,而被军警宪特抓捕。警察们到处抓人,当看见坐在江边长椅上,一身中山装的余非时,四五个警察不怀好意走来。
“跟我们走一趟。”一个巡官抡起警棍砸在长椅上。
余非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取出政府身份证件。那个巡官看了一眼证件,露出一张笑脸低着头对余非道歉。
“长官,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余非站起身说道:“那些学生和工人只不过受了蛊惑,真正的幕后指使已经跑了。少惹些麻烦,不要太欺负那些学生,这身皮保不住你们的。”
中年巡官点头哈腰:“是是是,长官教训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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