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临寒露,夜近子时,料峭寒意扑面而来。
王伦神色木然的站在门口,透过阁楼上的木栏扶手,侍画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园子里昏暗的灯幢微光里。
他深呼一口气,颧骨耸动,转过身来,只见林黛玉披着王熙凤的银灰貂裘大氅,坐在桌边低低啜泣,姐姐王熙凤一边拿着绢子替她揩泪,时不时的低声安慰,见他转过身来,王熙凤只拿一双妙目狠狠剜了他一眼。
“你且等着,有你的好果子吃,混账东西,我白心疼了你,如今喝了几碗猫尿,你竟学着欺负妹妹了,看待会儿不揭了你的皮!”
王熙凤攥着帕子,伸出春葱一样的纤纤玉指,指着王伦嗔骂道:“你若还认我这个姐姐,趁早过来给你妹妹磕头赔不是,不然你今儿三四桩的浑事儿一并了结了。”
王伦瞥了一眼地上缓过劲儿来的王嬷嬷,目光又回到林黛玉的脸上:“我只一句话:我没有起坏心思,你们爱信不信,今晚就是打死我,我也就这一句话。要说错,我只错看了她,以为是个心地善良的可心人儿,不想是个牙尖嘴利惯会安错拓茬儿的坏东西,有什么样的狗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
“啪岔……”
王熙凤顺手抓起桌上茶盘里的空茶杯就往王伦身上砸去,王伦也不避让,任由茶杯砸在身上,而后滚落摔得稀碎。
“你……你要气死我?好,你嘴硬,你厉害,到现在你还挺腰子,待会儿叔叔来了打不死你,我要是为你说半句好话,我就是那个记吃不记打的。你只管横着吧!”
王熙凤气的面色涨红,娇骂不止,却又感觉怀中林黛玉啜泣的越发厉害,便又轻抚粉背,安慰道:“好妹妹,你休要把他酒后胡言放在心上,这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浑人,若为着他的话当真,连你姨爹姨妈也不知道被气死多少回了,你且罢哭,待会儿叔叔来了,管教他乖乖给你磕头赔罪!”
林黛玉哭的梨花带雨,伏在王熙凤怀里香肩耸动不止,闻言哽咽抽泣道:“我这样的坏东西受不起他的头,更无需他赔不是,姨爹姨妈来了,我只秉明了上人,送我去外祖母家或是回南都行,只不想再见着他了。更不要阖府上下为了我的到来,破坏了你们的感情。”
“妹妹……”王熙凤语滞,她竟也无从劝起。
“你说得轻巧,如今你已经害的我们王家上下鸡犬不宁,姐弟失和,老爷夫人大半夜都睡不了觉,你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没那么容易。”王伦冷笑。
“是没那么容易,林丫头要走,最起码也得看了你的下场才能走……”
一声沉喝从外面传来,王子腾说话间的功夫就已经走到了门口。
他只穿了贴身的纯白斜襟棉布睡衣和黑色棉布睡裤就来了,手上却没拿鞭子。
只见他脸色铁青的扫了一眼房中的情景,下一刻,他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直奔王伦而去。
“爹……”见着王子腾,王伦脸色一变,刚叫了一声,下一刻便被王子腾一个飞起一个窝心脚,径直蹬飞出去,直挺挺撞在厚重的紫檀书橱架子上,
然后滚落在地,当即捂着心口蜷缩起来,旋即“哇”的一声哕出一口血来。
只这一脚,房中人勃然变色,齐齐站了起来。
这下手未免太重了吧!
一个半桩子大的小子,少说百斤开外,被一脚蹬飞出去,王子腾这是用了多大的力道,也难怪王伦当即呕血。
“老爷……啊…伦儿……”
贾致前后脚跟了上来,正看到王伦被蹬的撞在书橱上滚落下来的这一幕,她一声悲呼,就扑上前来。琴棋书画四个大丫头此时也跟了进来,皆看着王伦眼泛泪花,面露不忍之色。
只见王伦面无人色,头上青筋爆出,显然受了极大的痛苦。
“老爷,你太毒了,你这不是管教他,你这是要他的命啊……”
贾致颤声愤泣,拿出绢子手忙脚乱的擦拭王伦嘴角的血丝。
“这样的祸根孽胎,我留着他有何用,打死了干净,你让开……”
贾致摇头泣道:“老爷,他犯错你打他骂他都成,就是拿鞭子抽,我也不拦着,可是你别下这样的毒手啊,他也是你的儿子,你这样蹬他肚子,是要出人命的啊……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王子腾怒极,一把扯开贾致:“就是有你这种心软的母亲,才把他娇纵到今天这个无法无天的地步,你倘再护着她他,我连你一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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