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这个时节若是还搁在江南扬州,多半还只穿轻纱薄裙便能应付。
如今沿着运河北上京都,却是越走越凉。
尤其座船进入保定府以后,这早晚晨昏之间,竟已是带着些料峭寒意。
这日晌午,王嬷嬷自后舱倒弄了半天,方才端出主仆三人的饭食来。
前舱里却不见姑娘林黛玉,只有丫鬟雪雁歪倒在姑娘的榻上呼呼大睡。
王嬷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饭菜调盘往榻上的矮几上一放,转手就揪拧着雪雁的耳朵,将之拎了起来。
“好你个小蹄子,让你做饭你推脱不会,好,老娘我做。让你服侍姑娘,你倒睡起了姑娘的地方,这就是你在服侍人?”
王嬷嬷一边揪着雪雁的耳朵,一边拍打着雪雁瘦弱的脊背。
那雪雁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酣睡间被扯住耳朵揪了起来,顿时连哭带告饶叫唤道:“嬷嬷、、、疼、、我知道错了、、、嬷嬷、、、耳朵快掉了、、嬷嬷快放手、、、疼、、、。”
王嬷嬷见她疼的五官团蹙,涕泗横流,这才罢了手,冷着脸道:“我问你,姑娘呢?”
雪雁一边捂着红彤彤的耳朵,一边委屈的啜泣哽咽道:“姑、、姑娘说、、、坐船坐乏了,去船头、、、去船头吹吹风,让我不要跟、、跟着。”
王嬷嬷闻言脸色微变,赶紧弯着腰掀开舱前的小窗往外开去,只见船头甲板上,林黛玉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浅紫绣折枝梅花的无袖上襦,静静的站在船头。河风股股,不时撩拨起她鬓间的秀发,连带着那白底绣绿萼梅百褶裙也在荡来荡去。
王嬷嬷见状这才暗暗将心落了下来,放下窗支,转头看向兀自揉着耳朵哽咽不止的雪雁。
见她小小年纪委实哭的伤心,哽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完全,不由得心中一软。却是伸手狠狠的戳了戳雪雁的太阳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这丫头忒也心大,姑娘新丧了母亲,这会子又别了父亲,上船前哭的黑天黑地的样子你又不是没有看见?你怎得放心她一个人呆在船头?万一她有个想不开或者对面来了船,起了浪,一个站不稳可怎么了得啊?”
雪雁小小年纪哪里想的这么深远,只听王嬷嬷一番话下来,却是心中震动,连耳朵上的热痛也是忘了。
王嬷嬷轻轻的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雪雁通红的耳朵,微微一叹,安抚道:“非是嬷嬷蛮横要打你,只是往后你我不比在林家敞快了。去了京都舅老爷那边,可算应了那句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古话了。你我受夫人恩重,老爷信任。这以后服侍姑娘可万万得长点心啊。”
雪雁闻言重重的点头,兀自童真未褪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郑重之色。
王嬷嬷挤出一丝笑容柔声道:“好孩子,去把姑娘的那件白底绿萼梅刺绣斗篷翻出来,忖着这天气一天凉过一天,斗篷是要兴时的。”
“哎,我这就箱子里面找。”
雪雁乖巧的应了一声,便往船舱角落里几口大箱子走去。
王嬷嬷却是推开舱门,缓步来到了林黛玉的身后。
“姑娘,外边风大,仔细着凉,夜里便又要咳嗽了。”
林黛玉却是置若罔闻一般,一动不动却也不发一言。
王嬷嬷又上前两步走到林黛玉侧面,却见林黛玉此时眉眼低垂,泪珠儿滴滴滑落。纤纤玉手攥着帕子,却是不曾揩泪。
“好姑娘,怎得好端端又哭上了?”
王嬷嬷轻轻抽过林黛玉手中的丝帕,便要替她拭泪。
“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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