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看好的武馆,学费是十枚银珠。
若是赚到这份报酬,再加上前身所留的积蓄。
距离学武所需,又近了不少。
而且按着王福的说法,差事要是做得好了,日后不乏这般好事。
应承下来,说不定不需多少时间,就能攒够学费。
至于王福是否诓人。
此人在码头混迹多年,熟头熟面,风评不错,没听过有什么欺凌弱小、坑门拐骗的恶行。
加上他又是码头大管事的亲戚,确实门路不少,以他身份,也不至于糊弄自己。
虽说听他话中的意思,他口中的差事,多半不是什么能见光的生意,兴许还有一些风险,但以对方人老成精的性子,真要是威胁大的生意,也不会接下,所以这事儿应当还是靠谱。
回想这几天下来的苦力生涯……
韩岳难免心动。
不等韩岳回应,王福又道:“我听说你这几天还在打听武馆的消息,想必也是有通过武道求取前途的念头吧?”
“少年人,有奋进之心是件好事,只是凭你在码头挣的这点银两,别说够不够找武馆拜师,即便是拜了师,也未必有那银钱支持你打熬身体所需。”
“何况拜师之后,也还有入门之初的短期考核,过了考核,又要再熬一段学徒时期……说到底,武道真传终究难得……”
说到这,王福若有深意的看了韩岳一眼。
韩岳面色微动,请教道:“还请王叔指点。”
王福捋须笑道:“你若是跟我做事,等时机妥当了,老夫这里,说不定有你的机会……”
习武!
韩岳呼吸微促。
他一直苦恼的,可不就是怎么攒钱学武么?
如今居然就有了机缘?
想到以王福身份,不至于糊弄自己,韩岳心中念头,一时纷乱。
只是……又想到万法图鉴,
韩岳衡量一番,一咬牙,还是忍住了诱惑。
而后郑重对着王福道:“王叔照拂之恩,韩岳铭记在心,日后但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吩咐。不过这等差事,韩岳实不敢为,还望王叔海涵。”
这话一出,王福面色微冷。
只是很快,他上下扫了韩岳一眼,神情又缓和下来,摇头叹道:“算了算了,你这年纪,能懂得谨小慎微的道理,倒也算难得。”
话毕,不等韩岳回应,便罢了罢手,自顾转身离去了。
韩岳看着王福离去背影,一时未动。
半晌后,方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摇了摇头。
虽说诱惑不小。
但身负异宝,有着改变生存环境的明确希望在眼前,他终究还是不太想冒险,哪怕这样会多熬一段时间。
……
取了工钱,韩岳没有久留。
很快离开还算干净的码头,回到了阴湿脏乱的外城居民区。
走入街道,一股难闻的臭味便扑面而来。
屎尿、污水、死老鼠……
古代贫民居住的地方,总归算不上干净。
好在韩岳早已经适应。
拐过几条街巷,韩岳来到了处于外城一隅的一处幽暗小巷中。
巷子名为清臣巷,据闻早年这里还走出过一位大人物。
但名人传闻,却并未改变这里的糟糕环境。
定睛看去,昏暗天色下,一排破旧不堪平房凌乱排布着。
韩岳的家,便是其中一间。
跨过巷子里堆满墙角的垃圾和杂物,韩岳走到家门前,正要推门。
却意外发现,家中大门居然是大开着的。
看到这一幕,韩岳心神一紧。
前身有三个家人,大哥大嫂,一个二嫂。
家庭情况则有些特殊,与大哥大嫂并无多少往来,眼下只与二嫂同住。
如今世道纷乱,外城并不安宁,独身留在家里的二嫂,未免出意外,在韩岳不在家的时候,是绝然不会开门的。
“弟妹,李兄弟人看着是粗糙了些,可待人却是极好的。他在铁匠铺里做工,工钱也是不少,多少良人想同他一起过,都没这个机会呢。也就是你模样生得好,李兄弟看了欢喜,这才不计较你这嫁过人的条件,要我说啊,你还是该应下,往后啊,也不用窝在这小屋里吃苦,随着夫家好吃好穿,岂不多好?”
不等韩岳多想,一道尖酸妇人声音忽然从屋内传出,登时让他面色微变。
不做犹豫,韩岳往怀里一掏,取出了前两天特意购置而来,贴身而藏的连鞘短匕,便跑入了屋里。
正见阴暗小屋内,一男二女,三人站定。
男人中年模样,正站在近门口处。
体貌邋遢,肩膀低耸,双眼盯着屋内,目光火热,嘴上咧笑着,露出一嘴黄牙,有些猥琐。
屋内角落,则见一名身材粗胖的妇人,正矮身笑呵呵的劝说着另一名瘦弱女子。
见此一幕,韩岳脸色一寒。
随即冲上前去,粗暴将妇人一把推开,守在女子面前,恶狠狠的盯着妇人道:“恶妇!你还敢上门,真当我不敢杀人么?!”
话落音,屋内三人都被惊动。
“三郎!”
角落里的那名瘦弱女子,本来缩着身子,低头不语。听着动静,顿时抬头看来。
见是韩岳,一张苍白的秀丽面上,浮出惊喜。
粗胖妇人却是瞪眼看来,盯着韩岳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一脸厌恶道:“小杂种,真是命硬,竟真没死!”
“你这恶妇,看来真是记吃不记打,若是真不怕死,便再说一句试试!”韩岳也不与她客气,瞪了回去。
见韩岳如此态度,大嫂怒气一生,便要喝骂,但视线落在一双怒目上,心中却生出几分怯意,退了几步。
反应过来,则有些羞恼,泼骂道:“好你个韩三儿,你眼里有没有尊卑,敢同你嫂嫂这般说话?”
“呸!你是谁的嫂嫂?我大哥大嫂早死了,你莫非是活得不难烦了?”韩岳冷笑一声,果断拔出手中匕首。
利刃一出,气氛一时僵住。
“岳哥儿,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放下匕首,叫人见了笑话。”那边中年男子,这时也才回过神来,眼珠一转,笑说一声,上前便要夺下韩岳手里的匕首。
韩岳毫不客气,抬手一挥,便划了下去。
一面冷声道:“李瘸子,你一个瘸了腿的鳏夫,也敢来欺负我家嫂嫂?老子还没与你算账,还敢同我动手?”
“啊!”
“他妈的,小杂种!找死!”李瘸子退后几步,捂着右手伤口,怒目视来。
“看什么?不怕死便再上前来试试?!”
听到这话,李瘸子不由想起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听说韩岳曾与自家大哥拼过命,动静不小,左近都传韩岳有几分狠劲。
如今又见韩岳手中染血短匕,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惧意来,一时不敢再往前半步,僵在原地。
“小杂种……”
此幕一出,大嫂面上也见惊色,似乎没想到韩岳如此凶狠,急忙退至门口。
“还不快滚!”韩岳喝道。
“好好好!你小子真是翻了天了!你等着,等你哥哥回来了,让他带人来收拾你,看你还耍不耍横!”妇人言罢,也不管地上痛叫男子,折身跑了出去。
李瘸子见韩岳大嫂离去,自己又受了伤,恨恨瞪了韩岳一眼,终究不敢再说横话,踉跄跟着跑了。
……
恶客离去,屋内静默片刻。
韩岳方才收起短匕,回头看向了身后女子。
天色虽暗,但微光透入屋内。将女子容貌映照分明,虽是粗布衣衫,但难掩清丽面容,美好身段。
这是他的二嫂杨茹。
“嫂嫂,我回来晚了,你没事吧?”韩岳扶着嫂子坐下,关心道。
“我没事的。”
二嫂勉强笑笑,很快又有些担忧的说道:“你这次虽打走了大嫂,但她只怕不会死心,才过这几天,她又找上门来,我有些担心……”
韩岳自然明白二嫂话中意思。
大嫂一家上门找事,并非第一次。
韩岳父母不是什么富裕人,但在城中打拼多年,倒也在外城攒了两间平房。
其中大的一间,被大哥大嫂占了去。
韩岳是收养来的,在大哥强烈反对下,没得到两位老人什么遗物。
这间小的,则是分家的时候,分在二哥名下的。
前段时间,身为县衙捕快的二哥外出办差失踪,久日未归,杳无音讯,大哥大嫂便又盯上了这间屋子。
为此曾屡次上门,要把二嫂改嫁出去,好把屋子占了去。
说起来。
韩岳之所以能继承这具身体,也正是因为十几天前,大哥大嫂带人强行要把二嫂嫁出去,前身血气上头之下,与他大哥打了一架,凭着一副拼了命的狠样,将人吓走。
但也因此伤了身体,一口气没过来。
许是觉着韩岳快死了,担心背上官司,二人这段时间才偃旗息鼓。
没想到他刚上工,才在外人面前露了面,大嫂便又再次上门,利欲熏心至斯。
“嫂嫂不必多心,这事儿我来处理便是。”韩岳宽慰道。
可话是如此,他心中却也有着顾虑。
自家兄嫂真要是下定了心找事,以他大哥在街面上结识的那些帮派人物,处理起来不是一般的麻烦。
想到此处,韩岳更是不由有几分头疼。
凭他如今的身体素质,真发起狠来,借着利刃之威,对付一两个成人或许不是问题。
遇上那些混迹帮派的泼皮,却未必好用。
“果然,就算是有金手指傍身,也难事事顺心,该冒的风险,终究还是避不过……”思绪纷乱,韩岳不由朝码头方向看了一眼,心下默然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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