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在我们同时失去秘书长和侍从队长的情况下,你也不希望唐·塞拉阁下因为这种小事,就得罪卢兹匹特堡所有的贵族吧?”
罗马斯犹犹豫豫的,最终没有选择阻拦。
他想要遵守唐·塞拉昏迷之前的命令,不过实在是没有勇气得罪这么多的贵族。
更何况,伊凡已经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了,今天所有在场人员的名字都已经记录在册,放他们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罗马斯还没来得及回复,那大门便猛然合上了。
于此同时,躺在复古S形头架,圆形木腿支撑的,天鹅绒软垫组成的床上,那位样貌威风的侍从队长完全失去了往日机敏。
他双眼紧紧闭起,嘴唇咬死。
整个人头昏欲裂、双眼迷瞪,好似吃到了发霉的豆子,在奇异的梦境世界中摇摇摆摆地向前走着,忽然走入了一片古怪的教堂。
阴沉昏暗。
黑色迷雾笼天空。
这里是敌基督的世界,是违反法律和道德的恶人才要面临的地狱。
不洁的猿猴,凶恶的狮子,巨大的半人马,半人,条状花纹的老虎,果敢的骑士大天使米迦勒仰躺在地板上,被撒旦擒拿住胸膛,用利爪切断喉咙。
许多幽灵的头颅挤在了一个身体上,或是一个头连着多个身体。
每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是痛苦、迷惑的,牙齿是惨白、不规则,长时间的死亡已经失去了咀嚼的功能,反而是用来撕咬的犬齿越来越锋利。
它们不像是花瓶上的画像,亦或者石匠凿除来的粗劣刻像,每一个灵魂都是真实存在的。
幽灵之所以相互拥挤在一起,是为了将自己的罪恶传递到其他人的身上,可是无形的力量把幽灵挤在一起,无论罪恶传递给谁,最后还是落到自己的头上。
唐·塞拉害怕极了,他跪倒在地上,嘴里不断念诵主的名号,希望主的神力可以照耀到这片黑暗的领地,将他从这个可怖的梦境中拯救出来。
撒旦似乎注意到这个可怜的男人,祂丢弃下天使的尸体,毛茸茸的巨大头颅从泥土地上缓缓浮现,黄褐色的瞳孔将其一辈子做过的好事、恶事收入眼底,立体式的嘴巴,覆盖了九排牙齿。
当祂口吐人言的时候,最外面的牙齿就像是触手一样喷射毒液:
“唐——塞拉!”
荒诞的梦魇笼罩在正常人的头脑中,从古至今被梦境迷惑的人着实是不少的,但愿他能恢复正常吧。
梦境是客观现实反射到神经的遗留物,它们脱离不了现实的载体。
中世纪的神学家普遍认为,梦境和灵魂有关。德尔图良的那部《论灵魂》中有八章跟睡眠和梦有关。
德尔图良相信,即使在做梦的时候,人的思想也并未停止,虽然做梦者的身体处于静止状态,但是他的灵魂却能离开身体,因此,灵魂是不朽的。
假如从心理学出发,那么梦就变成了“潜意识”的体现,大家都熟知的弗洛伊德——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就认为梦其实体现着我们在现实当中“压抑的欲望”。
这些欲望在梦境中得以释放,使得潜意识获得满足。
伊凡将书本从膝盖上拿开了,并且下意识地捏了捏眉心。
他忽然意识到唐·塞拉阁下之所以昏厥了这么长时间,可能是大脑自我保护机制触发了——当人受到不能承受的刺激的时候,会立刻昏倒。
对这个基督徒而言,今天见到狼人所带来惊讶,只怕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多。
希望这个家伙不要留下什么心理问题吧,好歹也是一名骑士队长,人杀没杀过不知道,野兽还没有捕捉过吗。
伊凡不是心理医生,他不知道该怎么治疗这种情况,只希望他能够坚强一点。
毕竟现在知道真相的就唐·塞拉和自己两个人,如果能利用得当的话,对方应该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不过,狼人的事情很重要...”
“人类的事情同样重要。”
他将视线放回了那位身材宽大的老爷身上,道林爵士身上的服装已经有些不太整洁了,裙袍的下摆不知道从哪里沾染了灰尘。
难怪道林夫人在离开的时候,不乐意同他们坐一辆马车。
紫红色的哥特拉夫领撑开了另外一边的皱褶花边,金色的发箍不但没有支撑起领子的作用,反而推开了胸前月牙形状的装饰品。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人形的斗篷,要是从马车跳下来的话,恐怕会跟伞蜥蜴一样滑稽。
道林爵士还是沉默不言,他脸色不好看,眼睛可能在看自己的手指,也可能在看手链上的蓝色宝石。
伊凡没有出声,他知道自己父亲总归会告诉自己的真相的,要么是在马车上告诉自己,要么就是在回去之后告诉自己。
反正天才黑了一段时间,他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打听。
滴答答,滴答答。
雨点落下来,矮小的灌木丛藏不住人影。
马夫呵斥着让马匹稍微停了一会儿,薄雾般的雨水还没有进入到眼睛,就被睫毛阻挡在外头,趁着雨水还没有变大,他好把马灯悬挂起来。
从旁边一闪而过的是几辆豪华马车,树叶簌簌发出清脆的声响,马蹄踩踏在泥坑里面,溅出来的泥点落到了道林家族的窗户。
伊凡推开窗户,眼睛稍微眯了眯,他立刻就认出来了,那是罗伯斯庇尔男爵的马车。
马车的速度这么快,难道他不知道天已经黑了吗?
而且那个方向并不是罗伯斯庇尔男爵回府邸的方向,他究竟是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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