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又一道冒着绿色鬼火的骷髅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直到面色苍白,身披破败的书生长袍,批头散发的男子现身。
亲昵的弓下身子,抚摸着狐狸光滑的皮毛,丝毫不嫌弃萦绕的狐骚味,把玩一番后,在转头看向苏弦瑜二人,轻笑道。
“苏先生真是个风流人物,前不久辜负了狐妹的倾心,这转眼又勾搭上了小姑娘!”
“真是让人好生羡慕。”说着从腰间取出了破烂的纸扇,用着被血染黑的扇脊敲击掌心,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不过小姑娘的气息有点熟悉!”
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撇过那落着新土的坟包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张兄的嫡妹。倒是在下失礼了。”
“往昔吾与张兄月下对赌,赢了他一身气血,命数,随后以此为凭又赢了两条命。如今才用去一条命就长眠,真是个惫懒货。”
本就苍白的面庞上,多出了分阴森邪意;“还不快快起来。”
话音落下,本就潮湿的环境骤然刮起森然的冷风,哪怕是孕养出气血的苏弦瑜更是脊背发凉,身后的张柏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摇晃起来。
下一刻便感到一双大手搂着自己,温暖的气息从身上浮现,驱散了丝丝寒气,两人腰间的蛇形玉佩不知不觉间泛着微光。
依靠着瘦削的肩膀,张柏清冷的面庞上不自觉泛起嫣红,但在漆黑的环境中无人察觉,苏弦瑜的眸子更是望着那崭新的土包。
本就新修的坟包上面全是浮土,在夜雨的冲刷下更是满是沟壑,如今本该沉寂的坟包,竟然开始蠕动起来。
天上布满的阴云也不知何时散去,露出残缺的月亮,此时散发着暗红色的月光,微薄的月光为周围的环境披上层血色薄纱。
而那坟包也在月光中越来越高,痛苦而凄厉的嘶喊声从其中传来,断断续续,却不曾停歇,短短几个呼吸,那声音越发高亢,刺耳。
寻常人在这听上片刻就要昏厥过去,但周围又哪有常人。
倏忽之间,惨白森然的五指从坟包中戳了出来,先是手掌,再是小臂,胳膊,半截身子,原本的长发布满了泥浆黑血以及碎木屑,原本过得去的五官,爬满了蜈蚣蚯蚓。
眼窝中更是居住着肥硕的鼠头,挥舞着短小的肢体无力挣扎,最后在众人眼中断了气,成了尸身上不值一提的小挂件。
远处的那读书人,清秀的面庞上带着笑,眼中却丝毫不加眼神的仇恨,仇恨着两人旺盛香甜的血气,那青春的肉体,尤其是苏弦瑜那令人嫉妒到抓狂的淡薄文气。
这让曾经作为秀才的他回想起往昔旧日,那般醇厚,但对他而言就是鸩酒,如此香香醇,这般刺痛。
他要将那少年踩在土里,让他在青春年少时就腐烂在这片阴土,与他一样鬼祟卑贱的活着,去诅咒着一切可以诅咒的东西。
“作为你兄长的知己,我又怎忍受你兄妹二人阴阳两隔,看你兄长这不就回来了!”满恶意的说道;“还不上前打招呼,回忆往日。”
苏弦瑜脸色一冷,不自觉的朝前踏出半步,右手握着大伞轻轻一转,触动机关,机括触发,刚想将伞中的长剑抽出。
便感受到腰间柔软的小手,以及耳畔轻柔声:“我来!”
暗香浮动,微弱的火光在张柏之间浮现,短短的道香在指尖燃烧,清瘦的身子一步又一步朝着那尸身走去。
狭长薄凉的眸子看着面前的人,无法将他与脑海中的影子对上,幼时的活泼开朗,少年时的淳厚质朴,父母死后的性情大变,染上赌瘾后侵家荡产的去赌。
她难以理解,人心怎就这般善变,难以叵测。
“对了小姑娘,有件事我也要你知道。”书生用纸扇轻敲着脑袋,似乎再回想,又仿佛在品味。
“七年前张兄与我第一次见就是在这片乱葬岗,只不过是往里在走上半里。那时他还是个淳朴的人,背着你走了十几里山路,在坟前守了三日,又念了三日渡厄经文,只求父母在九泉之下无灾无厄。”
“我见他心诚,要与他赌了一局,他不愿。但你饿坏了又哭又闹,我便以腰间玉佩为注赌了一局。自然他赢了。
自那往后,我又找了几次,他不愿意怕染上赌瘾。但终究是半大小子,怎么会持家,又怎能护住家,那么多的人就等着他死去,吃着绝户粮,骑着瘦马,等腻了红尘楼中一转又是几两银子。
为了家,他不得不在你身前割了半碗血求我赌上一场,为的就是让那些恶人罪有应得。
但又哪有什么罪有应得,这吃人的世上道与善就是个笑话,他自然输了。
不过我还是出手让那些都死绝。”指了指四周的枯树,这便是那些人的枯骨。
“只要求没日去赌场看上一眼。他是老实的,却有着几分心机,每日都去赌场门口看一眼,却始终闭着眼。”
说着,说着。书生走到那尸身前,为他擦去面庞上的泥泞,将那硕鼠变做瞳孔,蜈蚣,蚯蚓变作血肉填不上面庞上的伤口。
“虽心动,却忍着。平日里有空了更是来寻我,为我念经《太上道君说解冤拔罪妙经》,说我是个好人,好人要有好报,要为我积德,让我早日投胎!”
书生转过头看这张柏,点了点头脸上似哭似笑道;“好人!投胎!”
“直到那日,你贪玩闯入洞府,得了仙缘。却不知何为德不配位,气数太薄,命数太浅,承不了那道统,第二日便造疫气发瘟。
他人为了自保,要烧了你。他却硬生生扛了十几人的打,背着你来这求我救你。”
“他与我赌,自然又输了,一把以我等交情,第二把全身气血寿数,第三把身前之命,都输了。最后以死后之命做赌,最后赢了一把。
为你赢来了三十年阳寿!”
从怀中取出了身灰色长袍,针脚丑陋,却视若珍宝的为尸身穿上。
“而他却该命绝,为了他一句好人好报,我散去半身修为,为他下了大咒,去赌,只要赢了就可对方赢啦一天的寿命,多活上一日。”
“小姑娘,你说张兄是混账么?”使尸身恢复如初,视若活人,书生的身影也浅了几分,面色虚弱的看着张柏问道。
“要知道这份仙缘本该是他的,而你早在三年前就该死去。”
“你!”张柏刚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份仙缘她早已获得,却不知是何时,但她记得三年前她确实是糟了瘟疫,也是从那时起兄长开始烂赌。
“怎么道香请的灵神不肯动手!”书生极为自然的伸手一招唤来阴云,挡起暗红的月光,同时掐了法决甩出一道阴气化作的剑影。
逼出了半人半蛇,身形虚幻的身影,正是书生口中的灵神。.
“这是自然,因为你兄长前世就是那道统嫡传弟子,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早就落子,定下了棋,他本该传承那仙缘,中兴三千气数。
虽然你顶替了他的身份,但这些元气残魂造就的东西又怎敢碰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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