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你已经连着几日没有到我这里来了。”
李弘茂一连几天都泡在黑云都营寨里,回到王府往往都已经很晚,这几天就都没见着他妈林婕妤,这天好不容易把事情都交待了,人也留在了王府里,看到一早就过来的林婕妤,心虚的李弘茂决定倒打一耙。
却没想到林婕妤脸上微微一红,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几日官家都要住在我宫里,等官家出去了,再到你这儿来,却是有些晚了。”
李弘茂看着自己这个年轻的妈妈像个小女孩样的红了脸,心中不禁好笑,皇帝老爹这是要给自己添个弟弟妹妹的节奏?他嘿嘿一笑,说:“我没说错吧?男人嘛,你越是对他爱答不理,他就越是对你心心念念。”
林婕妤努力板起脸来,严肃地说:“小小年纪,跟谁学得这般轻浮?”
表面严肃,内心却极不好意思,她赶紧转移话题说:“正月十五上元节,冯相公邀请天下才子在秦淮河上举行诗会,官家和皇后娘娘也会乘龙舟与民同乐。到时在龙舟上,皇后娘娘还会招太乐署诸乐师考较琴技,听闻周家长女精通音律,皇后娘娘特地给周家发了请帖,周家长女到时将会登上龙舟。此外,南昌王意欲向周家提亲,但此事官家已经回绝,二郎可抓住这个机会。”
说完这些,她心里才松了一口气。虽然这几天皇帝心血来潮老是赖在她宫里不能怪她,但她也不只是陪着皇帝呢,这些情报,那也是她小心翼翼,拐弯抹角才从皇帝那里打听到的。
李弘茂没有说话,他不认为这是个机会。
首先那种场合人山人海的,周家长女周宪,也就是后来的大周后到底会不会登上龙舟还是一回事;其次就算她上了船,那种场合她必然也是戴着面纱什么的,也很难确认谁是她;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那样的场合自己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单独接近周宪的机会。
还有就是,自己拿什么来吸引周宪呢?
诗词?
上元节,也就是元夕,后世倒是有几首元夕词写得极好,比如欧阳老倌的《生查子》,老辛的《青玉案》,抄下来他倒是没有心理负担,但是自古文人相轻,冯延巳也是词坛大佬,万一他到时候不买一两百年后那两位大佬的帐,说他们的词水平一般,节奏肯定会被带偏。
要知道诗词的好坏是没有绝对标准的,舆论风气的引导很重要,像陶渊明的田园诗,在他的时代可就很不受待见,过了几百年才逐渐被发掘出来。
靠这个吸引周宪,有点不靠谱。
音乐?
那可算了吧。
李弘茂虽然不是音乐白痴,但那种自学成才的校园吉他水平,跟周宪这种音乐天才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算他把吉他这种新奇事物捣鼓出来可以加点分,但两个人肯定不在一个频道上。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林婕妤也知道很难,只能安慰李弘茂说:“这样吧,二郎,还是你带一队王府亲卫,埋伏在周家外面,在周家长女一出门的时候就把人劫了吧……”
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啊……
就在李弘茂和他妈林婕妤想着怎么才能和周家结这门亲事的同时,正月十二这天,皇长子李弘冀留京的时间结束,启程返回东都扬州。
李弘茂作为大弟,带着一群弟弟妹妹去给长兄送行。
皇子出镇,还是皇长子,场面非常壮观,光是停泊在江宁码头上的龙舟、官船、兵船就排得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头。
这天的天气也很好,连着下了一整个冬天的雨雪都收起来了,阳光穿透云层,风吹动着船队上挂着的旗帜,哗啦啦的响成一片,就像奏乐一样。
“这是西风。”紧跟在李弘茂身边的李煜一向都有点怕他的长兄李弘冀,但这时天气极好,他也忍不住对李弘冀道:“兄长东行,西风乍起,且云开雾散,佛光普照,此乃大吉之兆!兄长此去,必然乘风破浪,大展宏图。”
李弘冀看了一眼李煜,神色古怪地笑了一笑,说:“我是皇长子,真的有甚宏图,何须外镇?”
他的不满都写在脸上,从来就没有,也不想隐藏。
没错,他是皇长子,本就应该作为太子坐镇东宫,应该外镇的,是他那些皇叔才对。
李煜被怼了一句,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李弘茂心痛了他三秒,拱手对李弘冀说:“兄长一帆风顺,保重身体。”还是没有营养的话最安全,李弘冀的心思,他不想猜,更不想接他的话。
李弘冀转头看着他,看了有好一会,然后指了指旁边,说:“二哥过来说话。”
李弘茂很不愿意在这样的场合跟李弘冀单独走在一边窃窃私语,但是李弘冀不管这些,他直接拉着李弘茂的袖子走到了一边,离众人有一段距离了,才放开他,说:“二哥,我跟你说实话,如今坐在东宫里的那位,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须知你本不需外镇,阿耶是受到了宋齐丘那老贼一系蛊惑才让你去建州的,他不知那老贼实是东宫的人。”
李弘茂面带微笑地回答说:“兄长宽心,阿耶自有法度,我去就藩,倒是自家跟阿耶求来的,那日写给六哥看的那首《渔父》,便是我的心迹。”
李弘冀嗤笑一声,反问:“你若是真想做个渔父,又何须以雷霆之势,拾辍小小的黑云都!?”
李弘茂苦笑着说:“兄长,那只是一个意外,我本……”
李弘冀挥挥手打断他的话,说:“六哥他们都还小,而且性子太随阿耶,不是做事的人!如今我大唐强敌环伺,危机四伏,我等身为皇子,自当奋勇,哪里是莺歌燕舞之时!?若将来阿耶传位于那位,我是绝计不服的!但若传位于你,你放心,我第一个支持!”
作为一个穿越者,李弘茂很清楚李弘冀的分析多么准确,他这种危机感和想要实干的态度是多么有必要!李弘茂深深地觉得,在整个皇族,乃至大部分的朝臣中,长兄李弘冀真的是最清醒的一个人了。
但放在自家身上,他却并不敢相信李弘冀对他就是真心的!
三年前那个模糊的身影,虽然不能和眼前的李弘冀重叠,但李弘茂也始终无法把他和那个身影完全区别开来。
李弘冀也不给李弘茂辩解的机会,他用力地拍了拍李弘茂的肩膀,说:“我观建州年内必有战事,你早做准备,不管怎样,自己的身家性命是最重要的!”说完,就转身走回了人群之中,留下李弘茂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我靠,李弘茂心说,为什么眼前这个李弘冀,会有种让他真心以对的念想呢?他甚至觉得,如果他和李弘冀联起手来,南唐的危机也许还可以早点消除。
至少这一刻,他是真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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