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会为儿一问,但公瑾若是不来,何如?”
“他不会不来,我与之相交多少年,知其心,无论何种状况,公瑾一旦战事敲定,一定会来见我。”
“那就好了。”
……
数月后,周瑜才自前线回来。
彼时已是夏至。
而他得到孙策受伤的消息,也是一月之前,更是接连得知其不治亡故,奈何合肥兵马压制太深,无法脱身。
当然,也是得到这些消息,周瑜才明白为何忽然间曹军奋勇,乃是因为刺杀得手,知晓江东极乱,趁机而行。
所以更加明白为何消息没有第一时间告知自己,而是隐瞒下来。
为的是前线不乱。
匆匆而至建业城中,在门前被鲁肃拦住。
两人于城门大路上,共乘一车而走,鲁肃在车上与他沉默不语,毕竟谁也不知为何会忽然发生这些事。
马车内,悬挂的锦穗略微摇晃,两人的目光都颇为散漫,但不久之后鲁肃就已重新凝目,率先开口。
“公瑾。”
“是谁下的计策?如此狠毒?”
周瑜也旋即问道,他这些日子,多方打探,已经有了个底,但是不敢确信,这话还是要有人亲口告知他,方才肯相信。
“徐伯文。”
“我早知道是他,不过却无能为力。”
“不过,却也是技不如人,”周瑜感慨,这话不用说得多明白,彼此心里也都知晓,鲁肃更是点头称是。
因为当时徐伯文离开荆州的时候,江东也派人去沿途截杀,没想到被他三百宿卫就杀退,所以最终只能归结于一句技不如人。
马车内空间不大,两人呼吸也都逐渐粗重起来,仿佛心里藏着一口气,但是却又抒发不出来。
乱世英豪,偏安一隅,这些年在江东已经极力发展了,但是却似乎依旧还不够,根本赶不上曹氏扩张的速度。
无论如何镇压士族,依旧处于江东一带无法出去。
荆州由刘表转为曹氏。
日后兵马囤积只会更多。
现在,若是孙策还在,他们依旧还有主心骨。
孙策不在,便需要另一人来,虽说早早就在做此准备,但事发突然,却还是令人措手不及。
“临危不乱,方可成事。”
周瑜澹然叹了口气,“此去,我只想见老夫人一面,表明我心,我虽和伯符是一同而行,但是始终是臣子身份,在外领兵为了江东,不曾有过二心,这些月没有立刻赶回来,一是消息来得很慢,二是我被曹军牵制,当真走不开。”
鲁肃听闻此话反倒神情松懈了些许,逐渐悠闲起来,“那就不怕了,老夫人其实也是此意。”
“而且,当时消息去得慢,那就是主公刻意吩咐,不可立刻告知于你,不可扰乱前线兵马军心,许贡派遣的门客刺杀,哪里是那么简单的,选择这个时候,定然是和曹军有所勾连,从赤壁过去,到襄阳的兵马几乎都后撤了数十里。”
“我也是到现在才明白。”
鲁肃不由得感慨自己的后知后觉,脸上有悔意,“若是我早早发觉此事,就该更加警惕才是,事出反常自然不对。”
“就是许贡暗通曹操,让他退军,而后让主公掉以轻心,才会去打猎,他们埋伏的地点,就是在猎场之外。”
周瑜暗暗点头,这时候稍稍思索,复盘片刻就明白,这其中的确是蹊跷,偏偏伯符爱打猎这种事,许多人都知道。
江对岸肯定不知,他们不会去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喜好,所以自己人刺杀起来就容易得多。
派遣刺客渡江而来,实在是不如就策反一两个当地的心腹,许以重利来得要快。
“可怕的是,这许贡投诚的并不是曹操,而是徐臻,这一点在审问之中,他也已经承认了。”
“死前,还在叫嚣着孙氏残暴无仁,必遭兵败屠戮。”
“那又是因为何事,让他一直心怀仇恨?”
周瑜没明白,虽然刚开始的确有私仇,差一点杀了许贡,但是后这几年,伯符对他可真算不错,虽没有擢升,却也不曾责罚。
这还不算优待吗?
要知道当年可是政敌,几乎可以杀其全家的,孙策没有动手,这就已经是优待了,至少后面的生活不说有多少,能给许贡吃饱饭,就不错了。
不过,孙策还是忽略了一个人的阴暗,许贡非但没有觉得庆幸生恩,倒觉得是自己忍辱负重换取来一个雷霆一击的机会。
这机会就是门客刺杀,只能说早就被徐臻洗了脑,脑子里全是徐臻许下的各种利益与未来。
这些变化,当然不会与外人道,他们更加是不可知的。
事已至此,复想的时候去思索,倒是也明白了许多,所以鲁肃和周瑜也都只能感慨,两人都有满腹经纶的才华,但是却无法事无巨细的去推断人心。
说白了,就是没时间去想这么多。
如果像曹操身边的谋臣一样,多如星辰,那倒是可以去想一下,派遣写人专门注意,但很可惜并没有。
然后再想到徐臻,周瑜也就不怎么觉得奇怪了。
他当即告诉了鲁肃,当年在那合肥边营,徐臻是如何治军的,当他们在与曹昂交谈商议谈笑风生的时候,徐臻已经带着兵马出去巡营好几趟了。
那时候,他徐臻是陈留太守、执金吾、舒城侯。
头衔比那营帐内所有人加起来都多,但是却还亲自带兵去做巡营、查探等事,可以用不辞劳苦来形容。
但转念一想,也足以说明他真的不会闲下来,将每日的时间都掰碎了来活,偏偏每一块碎片的时日都有收获。
这或许就是他的魅力所在。
半个时辰过去,到建安府邸,孙权已经派人在外迎接,此时正在发丧,接下来数日之内,就要带回柴桑去安葬。
“公瑾,记住我所言,一切以孙连联盟为主,现在能活下去的办法,唯有此计。”
“再加上,徐伯文或许是个助力,还不可将仇恨完全放在他身上,否则他与曹氏将会再次同仇敌忾。”
周瑜执礼而下,脸色并没有变化,他倒是想笑一下,来表示情绪缓和,但是看到门口治丧装潢的白绫,马上就没了咧嘴来笑的想法。
“明白了。”
周瑜整理了一下心情,入府邸之后,被人引去正堂,刚刚进入其中,悲从中来,脑子里回想起初见伯符之时,那等英雄气概。
以及这些年两人不知多少次的促膝长谈,抵足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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