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着门窗的昏暗房间里,一束不稳定的微弱黄温暖光自悬浮在木桌上方的“小家伙”身上闪烁着。
灯光忽明忽暗,“小家伙”像遭遇不稳气流的颠簸飞艇,宛若在电闪雷鸣的暴风雨中摇摇欲坠。
如果它真就这么砸下来的话,一定会砸醒那个在不知不觉间就突然趴在图纸上,并且此时此刻正在做“噩梦”的秀气少年。
此时少年眉头紧锁着,拧作一团,好似一团乱麻,嵌有两片8毫米厚镜片的圆边眼镜框抵着冷汗淋漓的额头,硌出了一条红印。
他文弱的身子因“噩梦”而剧烈的颤抖着,冷汗已经湿透了脸庞下枕着的某个被他寄厚望,有望突破更高序列的线稿构造图。
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他细腻的手,身子颤抖的越激烈,手中拈着的铅笔就愈发用力。
已经摩挲出断墨块儿的铅笔头,随着身子的颤抖,手腕的颤抖,不停的在线稿图上摩挲着,发出滋滋的微弱声响。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少年手中的铅笔因巨大压力而惨遭折断,制造出的声响仿若宁静夏夜里忽然打响的闷雷,惊了昏暗小房间的沉寂。
少年何小平身子猛颤,陡然如触电击般挺直身躯,泛着迷离的右眼睁的很大,惊魂未定的盯着面前黑漆窗帘喘息不止。
“同样的梦境,越来越频繁的出现,这……正常么?”
好大一会儿才终于缓过些许精神来的何小平轻喃细语,仍然被那场一直在重复的噩梦纠缠着。
做了个深呼吸后,他架平了斜挂在脸上的眼镜,迷离模糊的右眼视线变得清晰起来,呆滞的盯数着印刷在漆黑窗帘上的小星星,好让大脑保持清醒。
这时,忽明忽暗的灯光在暗下去后,并没有再亮起来,漆黑不见光的房间内很快传出何小平的一声低吟,紧接着是金属质地的物件摔落在瓷砖地板上的砰砰声。
“哎呦!啾啾,你差点就砸死我,虽然一点也不痛……但你是在埋怨我忘记给你补充能量了么?”
何小平捂着脑门倒吸口凉气,嘴里嘟嘟囔囔,脸上并没有悻悻怒气,反倒是右眼里泛着心疼与急切。
咯噔!他赶忙后挪凳子,弯下腰循声摸黑把这个因“肚子饿而闹脾气”的“小家伙”给捡了起来,一只手掌托着它,另一只手忍不住在其身上抚摸,嘴里碎碎念的关怀着:
“没把你摔疼吧可怜的小家伙,不哭不哭,都怪我睡着了,让你饿了肚子,呜呜呜,心疼你几秒……”
少年一愣,忽然想起什么,“还好,还好......你也是没有痛觉系统的。”
“啾……啾……”小家伙像只饿了三天没吃虫的雏鸟,发出哀悯的叹息。
何小平更心疼了,眉毛皱成了八字,右眼里泛着心疼和自责的神韵。
啾啾是一款巴掌大的家居型迷你人工智能,这种家用型人工智能用品随处可见,何小平住的这栋公寓楼下的便利店里都能买得到,价格很便宜。
它们具有智能灯光感应、心情音乐、播报时间、定点闹钟、备忘录提醒播报的功能,是家居必备的多功能廉价智能用品。
四节5号锂电池就足够保持三个月的正常运转。
虽说啾啾的定位就是如此,但它又与市面上的售卖品有很多不同。
其一,何小平赋予了它漂亮的鸟类仿生物形体外貌,以及一对儿涂有黄色染料的机械羽翼。
其二,啾啾并非售卖品,而是朴落嗣博士送给何小平的见面礼,意味深重。
何小平对啾啾更是视若珍宝。
看着躺在自己手心里“奄奄一息”的啾啾,有些事不由浮现在何小平的脑海中,至今还历历在目。
记得六年前的那个时候,为了博取我的关注,紧张无措的博士,在一阵抓耳挠腮的苦思冥想后,抱着一种试试看的态度从口袋里掏出了初代版本的啾啾,他是这样说的:
“这,这是我在闲暇之余随便做出来的小玩意儿,如果,呃,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当做我送给你的一份见面礼?怎么样?还,还喜欢么?”
当时的何小平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那是一只被染料涂鸦在金属方盒子上的鸟。
虽然是平面涂鸦,但它涂有一双展开的羽翼,那是如麦浪般的金色羽毛,它像是在自由自在的翱翔天际。
何小平很喜欢。
这份喜欢不减当年,哪怕少年再过几天就要十八岁成年,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他对于这份“不上心的见面礼”依旧会视若珍宝。
经过这六年来的一次次迭代升级,何小平让啾啾变得更是与众不同!
收回游走的万千思绪,何小平的右眼已经适应了漆黑的环境。
凭借着记忆和模棱两可的视野,少年从抽屉里抓出一大把废弃芯片,摊开手掌后放在啾啾突出的“喙”前,后者小鸡啄米似的,叨住芯片喂进嘴里,宛若栩栩如生的活物生命一样,精神抖擞,两只绿豆大的“眼睛”散起温暖的黄色光芒。
何小平笑的欣慰,像个老母亲。
光,亮了。
漆黑的房间被温润的光驱散了黑暗,同时也在不知不觉间,驱散了笼罩在何小平心神中的惊慌害怕。
来自那场愈发频繁出现的,循环梦境的害怕,这是对怪异反常的本能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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