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在漆黑的夜色里疾驰,隔着一张橡木条桌,路明非、零和古德里安教授对坐。车厢是典雅的欧式风格,四壁用维多利亚风格的花纹墙纸装饰,舷窗包裹着实木,墨绿色真皮沙发上刺绣金线。这里甚至还专门摆放了一个书架,书架上全是拉丁文命名的奇奇怪怪的书。
路明非和零都换上了卡塞尔学院的校服,白色的衬衣,墨绿色的西装滚着银色细边,深玫瑰红色的领巾,胸口的口袋上绣着卡塞尔学院的世界树校徽。学院的裁缝从没量过路明非和零的身材,却把衣服做得贴合无比,路明非翻开袖口,看见了里面用墨绿色线刺绣的名字,Ri. Lu。
震耳欲聋的鼾声从隔壁车厢传来,是芬格尔,他一上车就找了截车厢睡觉去了。
“咖啡还是热巧克力?”古德里安教授问。他背靠着墙,后面是一幅被帆布遮挡起来的巨画。
“零想要什么?”路明非转头看向零。
“热水就可以了。”一如既往冷冰冰的语气。
“有吃的东西吗?”路明非想起刚刚零一直在戒备着芬格尔,没顾得上吃东西,“来点炸鸡薯条什么的。”
然后列车员真的端上来一盘炸鸡薯条,还有新鲜的番茄酱。
“这里有份保密协议你签署一下吧。”古德里安教授递过一份文件来。
那是一份拉丁文混合着英文写的文件,路明非常年教书,精通拉丁文,自然能看懂里面的猫腻。与其说是文件,不如说是一份生死契。
如果签了它,整个后半生都得给卡塞尔学院打工。秘党要你干啥你就得干啥,如果要中途退出,那么对不起,工资全部没收,还要清洗记忆。
不过路明非并不介意——这只是一份普通的契约书,于人类社会而言没有任何法律效益,也不是魔术师之间的那种强制契约。即使他不遵守,秘党也拿他没有办法,最多就是全球通缉。
现代人的主要武器是金属热武器,混血种也不例外,而掌控火元素和金属的龙王康斯坦丁在他那边,所有热武器都没有效果。真要走到全球通缉的那一步,路明非就杀入秘党总部,让那些自认为掌控一切的人知道,什么是残忍。对付龙王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要对付自命不凡的混血种,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思索了片刻,路明非在古德里安殷切的目光下签了自己的名字。看到路明非签了,零也随即签下自己的名字。
古德里安教授小心地收起文件,为两个新生讲解:“作为一家在美国教育部注册的正规大学,卡塞尔学院一直致力于向有特殊才华的学生提供高质量的教育,并且推荐工作。我们的正常学制是四年,芬格尔这样学了八年还没毕业的是极少数。我校是古典的封闭式教育,所有学生必须住校,结业的时候,我们会颁发给你正式的学位证书,但是很遗憾,本校的学位证书可能不能帮你在其他大学找到对应的专业,所以如果你想研读硕士或者博士,还是只能选择本校就读。”
“嗯,还有呢?”路明非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根薯条,蘸了番茄酱伸到零面前,零张嘴,咬住,咀嚼,吞下,一气呵成。
“你知道神学院么?”古德里安无视了眼前奇怪的一幕。
路明非点头,继续给零投喂。零很听话,路明非喂什么她就吃什么。
“神学院就是一种特殊的学院,他们的学生主要学习的就是关于神的知识;还有医学院,他们主要研究对象就是人类的身体机理;还有商学院,他们主要就是研究‘交易’这一古老的命题。卡塞尔学院也是这样一所特殊的学院,我们研究的是……”
古德里安教授起身,抓住自己身后那幅巨型油画上的帆布一角,猛地抖开。
画面上,天空是铁青色混合着火焰的颜色,唯一的一株巨树矗立着,已经枯死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织成一张密网,支撑住皲裂的天空。荒原上枯骨满地,黑色的巨兽正从骨骸堆的深处腾起,双翼挂满骷髅,张开巨大的膜翼后,仰天吐出黑色的火焰。
“龙?”路明非感觉康斯坦丁的灵魂深处发出震颤。虽然已经知道了尼德霍格的存在,但真正看到它的画像时,还是不禁感慨。当然,路明非的感慨更多是出于艺术层面的——这幅画的技艺如此精湛,能把神话中的黑龙王尼德霍格展现得栩栩如生,甚至透过画像都能施展它的威压。
“是的,龙。更准确地说,龙皇尼德霍格。根据北欧神话《老爱达经》的记述,诸神黄昏的时候,它会把世界之树伊格德拉修的树根咬断。那一天,世界毁灭。”
“哦。”路明非用精妙的手法把一块鸡翅的骨头抽出来,然后把肉喂给零。
“额……你们…没有什么疑问吗?”古德里安教授有些迷惑,他似乎已经准备好面对新生惊讶的反应了,然而眼前这两位的行为出乎了他的预料。
“没有,您继续说。”路明非表情严肃。
“嗯。”零一边吃着炸鸡一边应道。
古德里安教授的手指扫过书架上整齐的精装古籍,“如果你懂得拉丁文,你就能看懂这些书的名字,《龙族谱系学》、《龙与言灵术》、《所罗门之匙》、《龙族血统论》、《龙类基因学》……这是我们几千年来的积累,无数代人寻找龙、研究龙,卡塞尔学院是集大成者。在卡塞尔学院,你可以选择炼金工程学、魔动机械设计学、龙族宗裔理论等不同的学科,所有课程的最终目标都是——屠龙!”
“嗯,知道了。”路明非拿起纸巾帮零擦嘴。
“算了,我知道你们不信,等到了学院再给你们看证据吧……”古德里安教授放弃了。
“那个…教授,能让我和零单独待一会儿吗?”
“好吧,你们慢慢消化一下,做好心理准备。等你们到了学院,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奇怪。”古德里安教授去往了另一节芬格尔所在的车厢。
……
“只剩我们两个了。”路明非看向零,“你对这幅画有多少了解?”
零认得龙文,但已经洗净了龙血,画中的龙文不能再对她起任何效果。她望向尼德霍格的画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聚集争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这是《启示录》中的末日预言,过去,“老板”常常自言自语,说的就是这句话。
路明非却没有多想,只是面带笑容地看着零。列车摇摇晃晃,向着芝加哥的郊外驶去。零还在讲着与尼德霍格复活有关的各种预言,路明非却没有听进去。
世界一片纯白,金发少女讲述着不属于少年的故事,而少年哑然。
真希望这一刻能够永恒啊……路明非在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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