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就算各派来人,此事也是个湖涂官司,薛振锷根本就不在意。
这一日传法过后,闾山众人围着薛振锷追问良多。唯独陈六郎若有所思,干脆独自回了正殿。
待翌日清晨,薛振锷刚练了一趟剑法,便感知正殿内气机变化。旋即收剑挺立,望着正殿方向面露微笑。
不片刻就听得正殿里一声发喊,陈六郎赤脚奔出,喜形于色嚷道:“薛道长快给我瞧瞧,此番可算是筑基了?”
薛振锷抬手探将过去,真炁游走其身,笑着说道:“道友任督二脉已通,自然算是筑基已成。”
可怜陈六郎这般年岁,偏没读过多少书,只喜得抓住薛振锷双手摇晃不已,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这人才道:“薛道长恩德,我夫人教没齿难忘。来日我与众弟子商议一番,必为薛道长立长生牌位。”
薛振锷吓得连连推让:“陈道友莫闹,贫道这般年岁立甚长生牌位?”
这闾山夫人教只得巫术,并无道法,自宋以来搜罗道门各派科仪。每搜罗一派,必将该派祖师、神仙搬到自家。
就比如许逊许天师好端端的净明派祖师,到了夫人教就成了闾山许九郎……
薛振锷可不想来日被做成泥塑供奉,而后被人称为闾山薛二郎。实在太过羞耻!
诸弟子陆续到来,听闻陈六郎筑基有成,当即闹腾了好一阵。林九姑迟迟才来,看将过来的眼神颇为幽怨,只是不见林三娘身影。料想小女子必是脸面小,这才躲了起来。
待这日下午,一干闾山法师、弟子到来,听闻陈六郎已然筑基,临水宫更是闹腾得好似开了锅一般。
有人真心祝福,有人艳羡不已,吵吵嚷嚷,张罗着让陈六郎摆酒请宴。陈六郎人逢喜事,此议戳中其心思,当即顺水推舟应承下来。
余下讲法光景,众人比照先前愈发认真了几分。一干人先前大抵有尝试之心,而今有了陈六郎这等成例,哪里还敢怠慢这等求都求不来的修行法门?
其后半月光景,每日都有闻名而来的闾山法师、弟子听薛振锷讲法。陈六郎、丁法安等人将薛振锷所讲整理成册,让后来者细细研读,有不解之处再求问薛振锷。
陈六郎之后,李四郎一朝精、气、神调和,打通任督二脉,迈入筑基行列。余者或根骨不佳,或修行时短,暂且筑基无望。
薛振锷于临水宫讲法一月有余,见每日来访者大抵都是红头夫人教一脉,心中不由得暗自揣测,莫非黑头法主公一脉忌惮此地为夫人教道场,这才不敢前来?
他本意为将散乱的闾山派整合起来,而今只有红头得法,如此岂不成了东风压倒西风之势?
正思量阴阳二气法业已讲过,要不要挪到法主公一脉道场再行传法,这日便有一红头法师慌慌张张进得临水宫。
当是之时薛振锷正在讲法,那人进得此间极为诧异,随即蹑手蹑足凑到陈六郎身前,只耳语几句就引得陈六郎变色。
周遭红头法师低声问询,得了解答一个个脸色骤变!
薛振锷讲法过后,下方顿时乱成一锅粥。
李四郎径直问道:“杨四郎,你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那后来的杨四郎道:“我哪里敢扯谎?若非亲眼所见,我又何至于连夜奔行来告知各位?”
陈六郎道:“莫慌,你再说说当时情形。”
杨四郎道:“诸位皆知,今岁闵地少雨。”
福建地界,通常三月到六月雨水颇多。今年却是反常,五月过后滴雨未下,便是在临水宫也听闻乡民言说今年只怕要闹旱灾。
如此这般,闽江水位一降再降,近日更是在闽江江心露出一方礁石。
过往船只各自避让,只当其是藏于深处暗礁。不想,有黑头法师坐船路过此礁,仔细分辨当即惊呼:此乃闾山!
故老流传,闾山位于闽江之下,三千年一开,有缘人得入其间,必得仙缘而位列仙班。
此等说法闾山一脉自然笃信,可道门对此却嗤之以鼻。前宋金丹派白玉蟾曾与弟子言,闾山便是辽地医巫闾山。
此等说法自然是谬误,想来白玉蟾真人不曾了解,弟子问及这才如此说。
薛振锷曾与陈六郎言及此事,陈六郎言,前代闾山法师曾推算,这闾山只怕是庐山,后世口音变迁,这才将庐山称做闾山。
只是庐山远在江西,闾山派又以闵地为根基,这实打实的庐山,自然比不上虚无缥缈的闾山。也不知何时何人提出此等说法,说闾山沉入闽江底,三十年方才能入。
后续陈靖姑有缘入得此间,得了闾山传承。紧随其后,袁广清却迟了一步,吃了闭门羹,只得去茅山求法。
其后这袁广清与陈靖姑斗得不可开交。袁广清派长坑鬼潜入水底,径直将十添上一笔改成了千。许逊许真人得知,不以为忤,反倒说此举甚好,免得被凡夫俗子搅扰。
如此这闾山便成了三千年一开。
这等以讹传讹只说,说得多了,传得广了,到得如今便是闾山内部坚信者也不胜枚举。
却不料,闽江干涸,竟真冒出个山头来。
薛振锷皱眉思量,便是陈六郎都困惑不已,心中暗忖,莫非传言是真不成?
一众红头法师计议良久,陈六郎身份最高,最后径直拍板道:“事涉闾山,我等不可不查。法、道字辈弟子留下看家,我等奉了郎职的总要去查一查,这闾山到底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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